滕州城的日头已过正午,街上的行人比清晨更稠了些。霍恒攥着啃剩的半串糖葫芦,跟着人流往记忆里霍府的方向走——那是云仙人临下山前给他描述的路线,说霍府在城西的槐树巷,后门对着一片老宅院,墙角长着棵歪脖子老槐树。
他走得慢悠悠,眼睛还是不够用似的左看右看。街边的茶馆里飘出龙井的清香,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得唾沫横飞,连路边拉车的老黄牛甩尾巴的样子,都让他觉得新鲜。走几步就停下来摸一摸路边的石狮子,凑到卖糖画的摊子前看半天,若不是脖子上的清心玉硌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是要回“家”的。
“槐树巷……槐树巷……”霍恒嘴里念念有词,对照着云仙人说的“红漆门、石台阶”,终于在巷子深处找到了霍府的后门。和仙山的草木葱茏不同,这里的墙很高,青砖垒得整整齐齐,墙角的老槐树果然歪歪扭扭地长着,树枝斜斜地伸到墙里,正好能当“梯子”。
他想起云仙人说“霍恒以前总从这儿爬进去偷溜出去玩”,心里顿时来了劲。把布包往背上一甩,伸手抓住最低的一根树枝,脚蹬着墙缝往上爬。可他刚成人没多久,手脚还没完全适应,加上心里光顾着新鲜,抓树枝的力道没掌握好,刚爬了半人高,树枝突然“吱呀”一声晃了晃,他手一滑,“哎哟喂——”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院子里的泥地上。
屁股墩儿砸在松软的泥土里,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他揉着屁股刚想爬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仆人的吆喝声:“谁在那儿?!是不是小偷?!”
霍恒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云仙人说过不准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要是被当成小偷抓起来,可怎么除妖?他刚想躲到树后,就见几个穿着灰布褂子的仆人举着棍子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正是霍府的管家霍忠。
霍忠眯着眼睛一看,地上坐的竟是自家少爷,吓得手里的棍子“啪嗒”掉在地上:“少……少爷?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昨天溜出去没回来吗?”
其他仆人也愣了,赶紧围过来想扶他。霍恒还没搞清楚“少爷”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霍忠朝着前院大喊:“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少爷在后院呢!”
喊声像炸雷似的,没一会儿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霍恒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快步走了过来——男人穿着藏青色的锦袍,面膛方正,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很严肃;女人穿着水绿色的衣裙,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满是焦急,眼眶还是红的。不用问,这肯定就是霍恒的爹娘了。
“恒儿!”霍夫人看见地上的孩子,声音都抖了,一把推开仆人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我的儿啊,你这一天一夜去哪了?娘找了你整整一天,都快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霍恒被抱得紧紧的,差点喘不过气。女人的怀抱暖暖的,带着淡淡的脂粉香,和仙山的草木香完全不同,却让他心里莫名一软。他愣了半天,才试探着小声问:“你……你是娘吗?”
这话一出口,霍夫人抱着他的手顿了顿,眼泪掉得更凶了:“恒儿,你怎么了?连娘都不认得了?是不是摔傻了?”
旁边的霍老爷也皱起了眉,走上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霍恒的额头——温度正常,没发烧。他又捏了捏霍恒的胳膊,确认没受伤,脸色却更沉了:“这孩子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回来,不仅晚归,还连爹娘都不认了,脑子是睡糊涂了?”
霍恒挠了挠头,心里有点慌。云仙人只跟他说过“你现在是霍恒”,却没教他怎么跟爹娘相处啊!他偷偷抬眼打量霍老爷,见对方脸色严肃,赶紧低下头,学着仙山认错的样子小声说:“我……我没糊涂,就是……就是摔了一下,有点晕。”
“摔了?摔哪儿了?疼不疼?”霍夫人赶紧松开他,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又摸了摸他的屁股和胳膊,“都怪这破树!早就让人砍了,你偏不听,非要从这儿爬!”
霍恒被她摸得有点痒,忍不住笑了笑。这一笑,倒让霍夫人和霍老爷愣住了——以前的霍恒要么调皮捣蛋,闯了祸就梗着脖子不认账;要么就耷拉着脑袋,一脸“我错了但我还敢”的样子,从来没这么乖乖巧巧笑过,更别说眼里还亮得像星星,带着点陌生的好奇,连看院子里的石桌都觉得新鲜。
“恒儿,你真没事?”霍老爷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昨天你说去城外玩,怎么一夜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霍恒心里咯噔一下——总不能说“我是仙童华奇,原来的霍恒被我吞了,我在仙山练了半个月仙法”吧?他赶紧编了个瞎话,照着云仙人讲的凡间故事胡诌:“我……我昨天走太远,迷路了,在山里找了个山洞睡了一夜,早上才找到路回来。”
“山里?”霍夫人吓得脸都白了,“山里有野兽啊!你没遇到危险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说着又要扒他的衣服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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