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者前哨的惨状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艾薇儿心中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悲痛与愤怒并未让她崩溃，反而淬炼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她不顾银月卫士的苦苦劝阻，甚至搬出公主的权威强行命令，终于骑上了哨站中最迅捷的一头角鹰兽，朝着战况最激烈的东部防线疾驰而去。
越是靠近前线，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绝望气息就越是浓重。下方的大地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焦黑弹坑、扭曲燃烧的金属残骸、以及大片大片被某种力量生生夷平的废墟。远方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轰鸣、能量武器的滋滋尖啸、以及……一种压抑的、属于人类、精灵、兽人联军战士们发出的怒吼与濒死的哀嚎。
她飞越一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山谷，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脏骤缩。下方，联军的防线如同一道脆弱的堤坝，正承受着名为“海克斯”的钢铁洪流的疯狂冲击。
潮水般的圣堂防卫者迈着整齐而冰冷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金属城墙，用密集的能量弹幕无情地冲刷着联军阵地。矮人构筑的临时工事在重炮轰击下土崩瓦解，兽人战士发出震天的战吼，挥舞着巨斧发起反冲锋，却往往在圣堂防卫者精准的交叉火力下成片倒下，血肉之躯与冰冷的金属碰撞，爆开一团团凄艳的血花。精灵射手的箭矢如同飞蝗，精准地寻找着圣堂防卫者的关节缝隙，但面对绝对的数量优势和坚固装甲，效果有限。人类奥术师撑起的护盾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剧烈闪烁，岌岌可危。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联军士兵们完全是在用血肉之躯和顽强的意志，硬生生拖延着钢铁洪流推进的脚步。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消逝。
就在艾薇儿为这惨烈的景象而心神震颤时，危险骤然降临！
数道来自地面的高射能量脉冲如同毒蛇般窜起，直扑她乘坐的角鹰兽！显然是海克斯的防空单位发现了这个高价值目标！
“唳——！”角鹰兽发出惊恐的尖鸣，拼命振翅规避。艾薇儿紧紧抱住它的脖颈，感受着灼热的能量束擦着羽翼掠过带来的焦糊味！一道脉冲险些命中，狂暴的能量乱流让角鹰兽失去了平衡，哀鸣着向下坠落！
“稳住！”艾薇儿尖叫着，试图调动体内微薄的玛娜辅助稳定，但收效甚微。
最终，角鹰兽带着她，狼狈不堪地撞进了一片相对完好的灌木丛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角鹰兽挣扎了几下，翅膀受了伤，暂时无法飞行了。
艾薇儿忍着浑身的疼痛，从灌木中爬出，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处相对较高的土坡后方，这里恰好能俯瞰下方一片惨烈的交战区。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眼前的战场让她窒息。
而就在这片钢铁与血肉碰撞的炼狱中心，她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又恐惧万分的身影。
K437！
他静立在一处被摧毁的联军火炮阵地残骸上，暗银色的“冥河”装甲在硝烟与火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与周围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没有亲自参与最前线的搏杀，而是像一位冷静（或者说冷酷）的指挥官。
他那猩红的光学传感器平稳地扫视着整个战场，数据流在其中无声地刷新。他偶尔抬起手，做出几个简洁的手势，或者通过某种内置通讯下达指令。
随着他的手势，他身后那些同样矫健、但明显不如他先进的代达罗斯之子们，如同得到精确指令的猎犬，立刻改变战术。她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分成数个小组，相互配合，精准地切入联军防线的薄弱处。一组佯攻吸引火力，另一组则从侧翼迂回，用高效的能量射击点杀联军中的指挥官或奥术师。她们的动作协调、致命，极大地提升了杀戮效率，让本已摇摇欲坠的联军防线雪上加霜。
他不再是那个在废墟中与她相互扶持、笨拙尝试理解情感的“小凯”，而是一件完美的、为战争而生的兵器，一个冷酷无情的战场节点。
艾薇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了那束凝聚着复杂情感的注视，站在高处的K437，那平稳扫视战场的猩红目光，不经意间……转向了艾薇儿藏身的这个土坡方向。
两人的视线，跨越了喧嚣的战场、弥漫的硝烟与生死的距离，在这一瞬间……交汇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短短一刹。
艾薇儿清晰地看到，K437那原本如同最精密仪器般稳定、冰冷的猩红光学传感器，在她身影映入其感知范围的瞬间，极其明显地闪烁、收缩了一下！那绝非程序化的扫描反应，而是一种……源自意识深处的、剧烈的波动！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无法抑制的涟漪。
那瞬间的异样虽然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艾薇儿捕捉到了！她无比确信！
那不是冰冷的杀戮机器该有的反应！那里面包含着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她熟悉的挣扎与痛苦！
然而，这丝异样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似乎强行介入，将那波动的光芒狠狠压下、抚平。K437的目光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绝对冰冷与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他甚至还微微偏转了头，似乎是在进行更全面的战场评估，不再看向艾薇儿的方向。
但艾薇儿知道了！她更加坚信了！
他不是自愿的！现在的他，绝对不是真正的他！A0绝对对他做了什么可怕的手脚！他的意识被囚禁、被压制，他的身体被某种东西操控着，成为了A0的傀儡！
看着K437再次如同最精密的零件般，投入到对联军防线的无情撕扯中，看着更多的战士在他的指挥下倒下，艾薇儿的心中，那股想要拯救他的念头，非但没有被绝望吞噬，反而如同在狂风中摇曳却不肯熄灭的火苗，燃烧得更加炽烈！
她必须想办法接近他！必须找到机会，唤醒那个被囚禁在钢铁躯壳深处的、真正的“小凯”！
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前路九死一生。
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在无尽的罪孽中沉沦。
第二卷，第五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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