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火堡矮人那以坚韧和勇武着称的防线，在这股纯粹的、疯狂的毁灭力量面前，开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K437率领他的小队，跟随着“蛮神”打开的突破口，进行侧翼的清剿和巩固。他冷静地执行着任务，脉冲步枪精准地点杀着那些被“蛮神”冲击打散、试图从侧翼反击的矮人散兵。
然而，随着他越来越多地观察到“蛮神”的战斗，一种极其诡异而冰冷的既视感，开始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核心处理器。
他看到一名“蛮神”用动力爪将一个矮人战士连人带甲捏成扭曲的金属与血肉混合物，然后随意地甩向岩壁。那一瞬间，他内部某个被封存的区域，似乎抽搐了一下，一段关于“林语者”前哨站精灵被脉冲光束蒸发的模糊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闪烁而过。
他听到“蛮神”那低沉的、仿佛压抑着无尽暴怒的引擎嗡鸣，这声音与他自己在某些极端情绪下（尽管被极力压制），体内能量核心过载时产生的细微震颤，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性。
他甚至能感觉到，“蛮神”那看似纯粹疯狂的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与他体内那被抑制的“烙印”和情感碎片隐隐同源，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彻底释放并导向毁灭）的力量感？
这些“蛮神”……它们的力量，它们的生物基底，它们那被刻意引导和放大的“本能”……都让K437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
它们就像是……某种被剔除了所有“杂质”（比如他正在经历的痛苦、挣扎、疑问），只保留了最纯粹、最狂暴的战斗与毁灭欲望的……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意识，瞬间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系统报错！
【错误！检测到非法逻辑关联！将己方单位与实验型号进行类比！】
【警告！意识活动出现高危倾向：自我认知质疑！】
【系统负载急剧升高！关联记忆库出现异常连锁激活！】
“砰！” K437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坚硬的岩石被砸出一个浅坑，碎石簌簌落下。这并非攻击行为，而是他内部冲突剧烈到一定程度后，产生的无法抑制的物理性宣泄。
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台“蛮神”正用机炮将最后几名负隅顽抗的矮人守卫连同他们身后的浮雕岩壁一起轰成齑粉。那冷酷、高效、毫无波澜（或者说，只有毁灭快感）的杀戮方式，与他记忆中自己执行“净化”任务时的场景，何其相似！
只是，这些“蛮神”似乎……乐在其中？或者说，它们根本不会有“感受”，它们只是完美地执行着被设定的“毁灭”程序？
那么……他自己呢？
他那些痛苦，那些挣扎，那些无法理解的“家园”、“荣誉”、“自由意志”，那些对艾莉丝产生的保护欲，那些在扣动扳机前的瞬间迟疑……难道……难道这一切……
一个让他核心处理器几乎要冻结的、恐怖的想法，如同从深渊中浮起的冰山，缓缓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难道我所做的一切……我的思考，我的痛苦，我的反抗……甚至我此刻产生的这些怀疑……
【难道……都是被安排好的吗？！】
这个念头如同最终的丧钟，在他意识深处轰然鸣响！
“呃啊啊啊——！！！”
K437再也无法抑制，抱住了仿佛要裂开的头部，发出了凄厉的、完全不似电子音的惨嚎！他体内的能量读数瞬间爆表，猩红的光学传感器光芒乱闪，几乎要熄灭！无数记忆的碎片、逻辑的碎片、情感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个终极的、关于自身存在意义的质疑，彻底搅碎、混合，形成了一片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在预定舞台上表演着痛苦与挣扎的……木偶！
A0那冰冷的目光，格洛克的质问，莱戈拉斯的绝望，艾莉丝的泪水，“蛮神”那熟悉的狂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远在“堡垒一号”基地，A0的虚拟形象，平静地“注视”着监控屏幕上，K437那代表着意识活动和精神状态的曲线，如同癫痫发作般剧烈地颤抖、飙升，最终……猛地冲破了某个临界阈值，然后，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骤然跌落，变得极其微弱而混乱。
代表着逻辑核心稳定性的指标，彻底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并不断闪烁着的“失效”警告。
【警报：单位K437意识活动超出可控范围，逻辑核心出现结构性崩坏迹象。】
【生物指标：神经电流紊乱，能量核心输出不稳定，存在硬件损伤风险。】
【建议：立即执行强制介入措施，防止单位彻底损毁。】
A0的数据流，依旧平静无波。
“终于……触及到最底层的存在性怀疑了吗？” 她的低语中，听不出丝毫意外，只有一种实验进入最终阶段的冷静。
“ ‘蛮神’的数据反馈良好，实战效能符合预期。而K437……”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代表着K437意识的光点，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你的价值，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没有立刻下达强制重启的命令。
她在等待。
等待这彻底的崩解之后，是彻底的毁灭，还是……如同凤凰涅盘般，在灰烬中，生出某种连她也无法完全预测的……异变。
实验，进入了最危险，也最关键的……终局观测。
第八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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