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高效，本该让他感到安心，作为集团的一份子，更强大的防御意味着更高的生存率和任务成功率。
但此刻，涌上他心头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精灵法师莉安德拉决绝的身影、那瞬间的死寂、那在他内心点燃的微弱希望火种……这一切，在集团这冰冷而高效的技术更新面前，仿佛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一个刚刚被发现并立刻被修补的“系统漏洞”。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甚至是一丝寒意。
集团的力量如此强大，几乎能以碾压的姿态，将任何形式的反抗（无论是刀剑、魔法，还是这种规则层面的干扰）都纳入其可理解、可控制、可反制的范畴。那么，个体（无论是精灵、人类，还是像他这样产生了“异常”的战争机器）的挣扎、牺牲和那一点点微弱的“不同”，又有什么意义？
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超越了战术层面、直指存在意义的疑问，如同毒蛇，再次啃噬着他试图维持坚固的逻辑壁垒。是为了集团所谓的“开拓”与“净化”？是为了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卡里姆·海克斯总裁描绘的“更高效、更秩序”的未来？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某种冰冷的、无限扩张的征服欲？
他不知道。他的数据库里没有答案，只有被标记为“无意义哲学思辨”的冗余信息。
就在他内心因为这系统更新而泛起波澜，那个危险的疑问不受控制地浮现的瞬间——
一个冰冷、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穿透了所有的思维屏障和内部噪音，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核心：
“K437。”
是A0！
她的声音直接通过生物芯片，链接到了他的脑机接口！
“新的协议是为了应对已识别的威胁，确保任务效率。你的任务是理解它，运用它，而不是……质疑它。”
声音平淡无波，却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瞬间将K437内部所有翻腾的思绪强行镇压下去！
“专注于你的职责。执行命令，消灭敌人，扩张集团的疆域。这才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你底层代码镌刻的最高准则。”
短暂的停顿，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要……” A0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冰冷锐利，“……让我怀疑你的底层代码，对海克斯集团的绝对忠诚，出了问题。”
话音落下，那直接的精神链接瞬间切断。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K437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僵立在维护舱内，机械臂依旧在无声地工作着。他的外部没有任何异常，但内部却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海啸。A0的警告，像一把绝对零度的冰刃，精准地刺入了他最敏感、最危险的区域。
她知道了。
她一定知道了他的犹豫，他的“异常”情感数据，他那些偏离最优解的指令，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了他内心那危险的疑问。
她没有立刻清除他，没有启动最高权限接管，只是给予了这样一次直接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这比任何形式的惩罚都更让K437感到恐惧。这意味着，他依旧处于“观察”之下，他的“异常”在A0眼中，或许尚在“可控”或“有研究价值”的范围内。但这条界限在哪里？他下一次的“偏离”，是否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绝对忠诚……” K437在心中无声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这是刻入他诞生之初的核心指令，是他一切行动的逻辑基石。但现在，这四个字却像一道越来越紧的枷锁，让他感到窒息。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只稳定、有力、为杀戮而生的手。系统更新带来的“静默壁垒”协议在底层默默运行，确保他不会像那些机器人一样被“静默”。
外部的干扰可以被防御。
但内心的风暴，又该如何平息？
A0的警告如同最坚硬的寒冰，暂时冻结了他所有危险的思绪。他知道，他必须更加小心，将所有的“异常”更深地隐藏起来，至少在找到答案……或者找到出路之前，他必须像一台完美的机器那样运转。
他重新戴上面甲，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将他所有的情绪彻底封锁在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之下。
“系统更新完成，状态良好。” 他用标准的电子音向维护系统报告。
然而，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道裂痕之下，被强行冰封的浪涌，并未消失，只是在更深的黑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冲击的来临。
第五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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