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醒来时，第一句话是“我闺女呢”。他攥着林萧的手腕，指节发白，眼里的恐惧还没散去：“我刚才……是不是想砍王婶？我看到她怀里抱着我闺女的布偶……”
林萧按住他发抖的肩膀：“瘴气迷了心，不怪你。孩子们都在土城祠堂，诺雪看着呢，一个都没伤着。”
苍已经带着人把清醒的村民送回土城，叶柔正在桃林边缘布净化阵，骨片插在地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将残余的瘴气一点点吸进去。“这蚀心瘴比古籍记载的更狡猾，”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它不直接伤人，专挑最在乎的人或物下手，放大心里的恶念。张大哥刚才眼里的王婶，其实是瘴气化成的幻象。”
灵汐的狐火在雾散处盘旋，像颗小太阳：“雾里有东西在跑！速度很快，追吗？”
林萧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那里的草木都透着股死气，叶片边缘焦黑如炭。“追。”他捡起天龙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放它跑了，土城迟早还要遭殃。”
云瑶的星箭早已上弦，箭尖闪烁着微光：“我跟你去。叶柔留下加固净化阵，别让瘴气再扩散。”
两人顺着焦黑的草木痕迹追了三里地，来到一片废弃的窑厂。砖窑的烟囱歪斜着，像根断了的骨头，周围的地面结着层黑霜，踩上去“嘎吱”作响。林萧刚要踏入，云瑶突然拉住他，星箭“嗖”地射向窑口——
黑影从窑里扑了出来，动作快得像道黑风，带起的瘴气让空气都扭曲了。林萧挥剑格挡，龙气撞上瘴气，发出“滋滋”的响声，黑烟里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竟是土城最老的守窑人，李伯。
“李伯？”林萧收剑的瞬间，对方却狞笑一声，手里的拐杖突然化作蛇形，带着毒牙咬过来，“小娃娃，坏我好事！”
拐杖上的毒牙泛着绿光，显然淬了剧毒。林萧侧身避开，龙气注入剑身，金光直劈对方肩头。李伯却像没骨头似的，身体一扭躲开，黑袍下伸出十几条藤蔓般的触手，卷向云瑶——她的星箭刚射空，正处于破绽期。
“小心！”林萧扑过去挡在云瑶身前，剑劈在触手上，竟溅起火星。触手被斩断，黑色的汁液喷了他一身，带着腐肉的臭味。李伯的脸在瘴气里扭曲变形，根本不是真人模样，更像用腐木和黑雾拼凑的傀儡。
“蚀心瘴的源头，是这窑厂。”云瑶趁机射出第二箭，正中李伯的胸口，却被黑雾挡住，“他在用活人养瘴气！那些失踪的流浪汉，肯定都被他扔进窑里了！”
窑厂深处传来隐约的哭喊声，像从地狱里飘出来的。林萧的心沉了下去，难怪土城每月都少几个人，大家只当是去外地谋生，没想到……他剑指李伯：“把人放了！”
“放了？”傀儡发出刺耳的笑，“他们的恐惧、绝望，都是瘴气最好的养料。尤其是那些牵挂家里的，养出来的瘴气才够味，能让整个土城的人互相残杀，多有趣！”
触手突然暴涨，将两人逼到窑边。林萧突然注意到窑壁上刻着诡异的符文，每个符号里都嵌着块指甲盖大小的骨头，正是失踪者的指骨。他终于明白，李伯守窑三十年，根本不是守窑，是在用活人炼瘴气，那些符文就是吸收恐惧的阵眼。
“云瑶，射符文！”林萧剑劈触手，给她争取时间，“从左数第三排，那个嵌着银戒指的！”那是赵坤的爹，上个月失踪的，他手上总戴着赵坤娘给的银戒指。
星箭精准地射穿符文，指骨“啪”地碎了。傀儡发出一声惨叫，黑雾淡了些。“还有！”林萧继续引导，龙气在剑身流转，每劈断一条触手，就看清一处符文，“最上面那个，有个缺口的！”
那是王婶的丈夫，去年冬天失踪的，他的指骨缺了块，是年轻时被狼咬的。云瑶的箭像长了眼睛，箭箭命中刻着标记的符文。随着指骨接连碎裂，李伯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淡，露出里面的枯木骨架，藤蔓般的触手其实是窑里的树根，被瘴气浸染得成了精。
“你们毁我三十年心血！”枯木骨架发出不甘的嘶吼，猛地爆开黑雾，想同归于尽。林萧却将龙气催发到极致，天龙剑的金光形成护罩，将黑雾困在其中，云瑶趁机射出最后一箭，正中骨架的核心——块嵌着红宝石的头骨，那是李伯自己的。
红宝石裂开的瞬间，黑雾像潮水般退去，露出窑厂深处的地窖。林萧踹开地窖门，里面果然锁着五个人，都是近半年失踪的，个个眼神呆滞，显然被瘴气侵蚀得不轻。其中就有张大哥的闺女，怀里还抱着那个布偶。
“爹爹！”小姑娘看到张大哥冲进来（他不放心，带着人跟了过来），突然哭出声，“他每天都拿虫子吓我，说不乖乖哭，就把我扔进窑里烧了……”
张大哥抱住女儿，身体抖得像筛糠，眼泪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林萧看着被解救的人们互相搀扶着走出窑厂，看着叶柔带着净化阵赶来，看着苍指挥人拆除那些刻满符文的窑壁，突然觉得手臂上的伤口不那么疼了。
只是当他捡起块碎裂的符文木片时，发现背面刻着个极小的“西”字。
“西边的黑森林，”云瑶凑过来看了一眼，声音凝重，“这瘴气，恐怕不是李伯自己炼的。”
林萧捏紧木片，指节泛白。黑森林深处，从来没人敢去，据说藏着三百年前被封印的魔物。他望着西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比别处更黑，像块浸了血的破布。
看来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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