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里停止了呼吸,一切都被一种浓稠的墨汁所浸染,黑暗如墨,深不见底,将这片被遗忘的星舰坟墓紧紧包裹。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不再有白天黑夜的交替,不再有岁月的流逝,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微弱的应急灯光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它们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而那些尘埃则在这微弱的光线下缓慢而无望地漂浮着,像是一群迷失的幽灵,为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悲剧表演着一场无声的默剧。
巨大的金属断口如同恶魔的獠牙一般狰狞地指向虚空,它们扭曲着、断裂着,仿佛在诉说着曾经遭受的巨大力量和恐怖的灾难。凝固的能量泄漏痕迹如同黑色的泪痕,涂抹在冰冷的舱壁之上,那是万年前的绝望与毁灭的见证,它们被永恒地定格在这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然而,在这片风暴的中心,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领域,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更不属于未来。
扭曲的黑色立方体——“基石”,依旧悬浮在原处。它表面那幽蓝与金芒的疯狂闪烁似乎平息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癫狂,而是转变为一种更深沉的、内部剧烈冲突导致的低频震颤。如同一个陷入深度昏迷的巨人,其体内正进行着惨烈的内战,偶尔泄露出的丝丝混乱意念,如同痛苦的呓语,在虚空中留下淡淡的、扭曲的涟漪。它暂时被自身的问题所困缚,但那潜在的、冰冷的威胁感,并未有丝毫减弱,反而像蓄力的毒蛇,更添压抑。
不远处,林烬所化的熵核静静地漂浮着,黯淡无光,裂纹遍布,如同宇宙中随处可见的一块不起眼的、被烧焦的陨石。内部那一点暗红的余烬彻底熄灭,再也感知不到任何意识的波动,只有最本源的、近乎永恒的物理存在,证明着他尚未彻底湮灭。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后的残骸,在意识的深海中缓慢沉降,被冰冷的虚无包裹、同化。
下方平台上,阿木幼苗化身的灰白琉璃雕塑,维持着最后舒展叶片的姿态,却再无一丝一毫的生命光泽流转,脆弱得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碎成齑粉。那曾净化邪恶的乳白色光辉,早已消散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
父与子,都以各自的方式,陷入了最深沉的“死亡”般的沉寂。
而打破这死寂,或者说,成为这死寂中唯一“活动”存在的,是那具名为凯斯的尸骸。
它依旧站立着,保持着之前低头凝视熵核与幼苗的姿态,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锈蚀的雕塑。那空洞眼窝中跳动的翠绿鬼火,是这片灰暗死寂中唯一稳定的光源,幽幽地、执着地燃烧着,映照着眼前的两件“遗物”。
一分钟……十分钟……或许更久。
终于,那翠绿的鬼火,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尸骸那完全由白骨和干枯肌腱构成的右手手指,极其僵硬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吧”细响,……弯曲了一下。
紧接着,是左手。
然后,它那低垂的头颅,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微小角度调整都需要耗费巨大能量的方式,……抬了起来。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那跳动着翠绿鬼火的眼窝,不再仅仅注视熵核和幼苗,而是开始……极其缓慢地、一格一顿地……环视四周。
它的“视线”扫过扭曲的舱壁,扫过悬浮的金属碎片,扫过远处那低频震颤的黑色立方体,扫过这片庞大而死寂的引擎室废墟……
每一个景象落入那翠绿的“视野”,似乎都引发了某种极其微弱的、深藏在这具腐朽躯壳最底层的……反应。
那不是记忆,不是思考。更像是一种……烙印在某种本能层面的……“熟悉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浓郁的……“困惑”。
它似乎……在尝试“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认……识……”一段干涩扭曲、几乎无法分辨的音节,从它喉部破碎的振动单元中挤出,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在这死寂中清晰可闻。“……这……里……”
它的骨手再次抬起,这一次,不再是伸向林烬,而是指向周围那些巨大的、断裂的能量导管和焦黑的控制台残骸。
“……能量……传输……矩阵……第七……区段……”更加连贯一点,但依旧破碎得如同坏掉的录音机播放古老的磁带。“……我的……管辖……”
它“看”向远处那些被苍白菌丝 partially 覆盖、却依旧能看出巨大轮廓的引擎喷口基座。
“……‘星焰’……主推进器……预点火……程序……”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工作状态”的专注感,但瞬间又被巨大的茫然淹没。“……为什么……停……止……”
它环视的目光,最终再次落回了那低频震颤的黑色立方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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