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广西钦州,浸在一场没尽头的蒙蒙细雨里。
雨丝细得像蜘蛛吐出的银线,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把海岸线、红树林和老街都笼在半明半暗的光晕里。风是偏南的,带着海雾特有的湿冷,掠过冉轻脸颊时不刺骨,却能钻进衣领,在皮肤上洇出一层细密的凉意。
近海的红树林裹着深绿浅绿的杂色,雨珠挂在肥厚的叶片上,坠而不落,把枝叶压得微微低垂。远处的七十二泾隐在雨雾中,水道与绿岛的轮廓变得模糊,只剩一片朦胧的青灰,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偶有白鹭从林间飞起,翅膀沾着雨珠,掠过海面时留下一道极淡的白影,转瞬就被雨雾吞没,连一声啼鸣都显得沉闷。这番景色,董沛已经伫立在岸边看了好久。
老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倒映着沿街骑楼的飞檐。雨丝打在瓦檐上,顺着雕花的木檐角往下淌,串成断断续续的水珠,落在墙角的青苔中,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海水的咸腥、草木的青涩,还有屋顶受潮后特有的青苔味,黏在鼻腔里很是安神。
冉轻走在老市区的窄巷,脚步更显沉郁。巷宽不过3米,两侧民居的墙皮早已斑驳,露出内里暗黄的砖面,雨丝顺着墙面往下滑,画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水痕,像谁在墙上随意涂抹的故事线。
多数民居是矮矮的小楼,木窗棂褪成了浅灰色,有的窗扇半开着,挂着的蓝布窗帘被雨气浸得沉甸甸的,偶尔被风掀起一角,又很快垂落,露出屋里昏昏的光。巷口的石阶上摆着几盆三角梅,花瓣被雨水打蔫,紫红色的瓣尖沾着泥点,没了往日的鲜活。
行人们撑着伞,脚步匆匆。冉轻手里也握着一柄伞,却没撑开。
董沛看着远处冉轻徐徐而来的身影,忽然间发现耳边没有鸟语,连海风都收了力道,只剩雨声在轻轻絮语,把整个钦州老城都衬得格外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雨丝落在自己发梢的微响。
不好目不转睛的盯着冉轻看,董沛在冉轻距离自己还剩不足5米时,将目光投去了海面上。远处的三娘湾看不见白海豚的影子,只有灰蒙蒙的海平面与天际线连在一起,像块被雨水泡软的墨玉。
冉轻在董沛身旁1米的位置站定:“我没想到你会再来一次。”
“江舟希望你能重新开始人生。”董沛主动靠得近了些,把伞从冉轻手上拿过来,撑开,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身子,也遮住了冉轻的半边身子:“上一趟,我来的时候很自负,以为你对我的那些虚情假意中多少会藏着几分真心。我甚至杜撰了你的内心世界,认为你对江舟是间谍不得不奉命行事的色诱任务,对我是执行任务时的情难自抑。”
“没有。我故意找你营造出来的暧昧关系,只是为了给江舟施压,让她在不安之下加快离婚的进程。”
“我这些天想明白了你的意图,所以决定再来钦州试一次。之前,我除了自负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自负于我身为律师的理智和能力。”
“你在我面前分析的那些利弊,我听明白了。你说得很对,我继续躲在钦州,危险随时随地都会降临。”
“那又怎么样呢?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处境,所以拒绝了我劝你去自首的建议。”董沛转身看向面前的间谍:“江舟没有你以为的那样恨你,至少她是个恨意并不持久的人。她告诉我她用HUAWEI-Tag定位了你的位置时,我很惊讶,而且感觉她的行为很下作。但当她告诉我,她每次送给你包的时候都会在夹层里偷偷放一个Tag,是因为她对你太患得患失了,我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到底有多么爱你。”
冉轻笑了笑,而且笑容中罕见的没有凉薄感:“江舟是个大智若愚的人。”
董沛很喜欢看冉轻的笑容,却也很介意这一瞬间的笑容不属于自己:“你如果对她还有一点心疼的话,就别让你的死讯传进她的耳朵。如果你没有一个好的结局,那江舟的噩梦恐怕会余生难醒。只要你自首,我帮你洗白身份,帮你重生到普通人的世界,江舟才能真正放下你。为了江舟后半生的惬意,你不要再继续踟蹰不前了,可以吗?”
雨雾里,渔船的轮廓只剩个模糊的剪影,锚在岸边一动不动,桅杆上的渔网湿漉漉的垂着,滴着水,在清冷的天空下泛着暗哑的光泽。整个世界都像被这场雨洗去了颜色,只剩青、灰、白三种底色,冷得干净,也冷得寂寥。郗凡从渔船上一步跨至岸边,右手握住风衣口袋里的手枪,左手朝着接头人挥了挥。
盯着照片上的女人看了十几秒,郗凡再抬头时,渔船已经驶离了很远。
右手仔细摸着接头人刚刚交给她的手枪,从保险栓一直摸到了消音器,郗凡此刻的心情倒是比在飞机上那会儿轻松了不少:<这枪射程本来也不怎么远,再装上消音器的话,我得进到房间里才能确保一枪毙命。该死的东西,害得我大老远跑这一趟,亲手干脏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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