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缝钻入,吹得香火晃了一下。火星坠落,恰好落在纸上,烧穿了一个小孔。欧阳雪盯着那一点焦痕,指尖轻轻抚过纸边,将“快了”二字叠成方块,塞进袖袋。
她起身推开窗,山雾正缓缓退去,唐门内谷的屋檐在晨光中显出轮廓。远处钟声响起,三长一短,是家主召诊的信号。
她没立刻动身,而是取出一只素瓷碗,倒上清水,将昨夜剩下的药渣投入其中。水色渐浊,她凝视片刻,伸手搅动三圈,看沉渣聚散的方向,才换下粗布衣裙,穿上那袭淡青素衫,发间簪了一支白玉兰。
西厢到药庐不过百步,但她走得极慢。守卫见她来了,低头让路,再不盘问。穿过月洞门时,一名老执事迎面走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终究没开口,只侧身避开。
药庐里,家主已坐在案前。右臂裹着纱布,面色比前几日红润许多。他抬眼见她进来,竟站起身:“今日来得晚了些。”
“路上看了会儿花。”她轻声答,走到近前,“您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他顿了顿,“香还在用,每夜必点。”
她点头,伸手搭上他腕脉。掌心微温,呼吸平稳,毒气却已退至肘部。她收回手,却未说话。
“怎么?”他问。
“我在想,您这病,其实早该有人看出不对。”她语气平淡,“寻常毒侵筋络,不会夜间加剧,白日减轻。除非……中毒之人心里压着事。”
家主眼神一闪:“你在查我?”
“医者当察言观色。”她抬头直视他,“您每逢子时必醒,醒来便翻宗卷,查的是哪一年的旧档?”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看得透。我在找一个人的名字——二十年前,唐门曾有一名外姓女药师,擅解奇毒,后来不知所踪。”
“她与您有关?”
“她救过我一命。”他声音低了几分,“若非她,我早已死在北境战场上。可她走后,再无人知其去向。”
欧阳雪垂眸:“或许她不想被找到。”
“可我想。”他盯着她,“你和她,有些像。”
她没应,只取过笔,在药笺上写下几味药材:“这几样,煎汤熏手,每日一次。不必服,也不必包扎。”
“为何?”
“毒素已松,强行拔除反伤气血。”她收笔,“再留三日,我才能确定是否可根除。”
他急道:“那你还会来?”
“若您允我多留几日。”她低眉。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准。”
午后,两名老医师在廊下低声交谈。一人道:“女子居内谷,不合祖规。”另一人附和:“何况来历不明,万一……”话未说完,忽见欧阳雪自回廊走来,两人立即住口。
她仿佛未闻,径直走过。直到转角处,才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在指腹轻轻一划。血珠渗出,她将针尖浸入血中,又收回囊中。
当晚,家主书房灯火未熄。侍从捧着一叠文书进来,见他正翻阅一本泛黄册子,封皮写着《门规辑要》。案头另放着一封联名信,墨迹未干。
“几位执事联名上书,请逐欧阳雪出谷。”侍从低声禀报,“理由是孤女无依,久居内宅恐损门风。”
家主合上册子,淡淡道:“她昨日替我把脉,说我心绪不宁,是因为有人议论她。如今看来,她说对了。”
侍从不敢接话。
“唐门立规,是为了护人,不是困人。”他拿起那封信,凑近烛火。火苗舔上纸角,迅速蔓延,“从今往后,谁再提此事,以叛门论处。”
侍从领命退出。门外,风铃轻响。
次日清晨,欧阳雪照例赴诊。刚进门,便察觉气氛有异。往日随侍的药师今日全数不在,只家主独自坐着,面前摆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
“你来看。”他示意她走近。
她低头看去,汤色清亮,却浮着一层细密油光。她伸手轻搅,嗅了嗅:“这不是我开的方子。”
“我知道。”他盯着她,“但有人趁你不在,换了药引。我把汤倒了,人也关了起来。我想听你说,是谁想害我?”
她静默片刻:“不是要害您,是想逼我出手。”
“什么意思?”
“若我不在,您中毒复发,他们自然归罪于我擅自离谷。”她抬眼,“这一招,既除我,又让您记恨唐门旧规。一石二鸟。”
家主冷笑:“所以,他们是冲你来的?”
“也是冲您。”她轻声道,“当一个家主开始听信外人,质疑祖制,总有人坐不住。”
他看着她,忽然问:“那你为何留下?明知道这里容不下你?”
“因为您需要我。”她答得平静,“而我也需要一个能让我靠近真相的地方。”
他怔住。
她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等一下。”他从案下取出一方锦盒,递给她,“这是鲛绡披风,夜里寒重,别染了风露。”
她接过,指尖触到丝料,微凉滑顺。她低头看了看,道了谢,转身离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天王刀诀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天王刀诀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