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台的喧嚣并未随着玄冥的遁走而立刻平息。
能量乱流引发的震动持续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才缓缓停歇,崩塌的碎石堵塞了部分通道,扬起的尘埃如同灰色的薄纱,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土地。祭坛顶端那连接天地的暗红光柱已然消失,只剩下残破的符文和焦黑的痕迹,证明着这里曾进行过何等邪恶的仪式。
盆地中央,那十万原本麻木等死的“祭品”人群,在阵法束缚消失、北凛守军溃败后,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如同冰封的河面在春日下迸裂,巨大的骚动和劫后余生的哭嚎、呐喊声轰然爆发。人们挣扎着,相互搀扶着,试图离开这个差点成为他们葬身之地的深渊。
混乱,但充满了生的渴望。
云薇在赵铁柱等人的护卫下,站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上,望着下方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动的人潮,胸口堵得厉害。她成功了,阻止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拯救了十万生灵。可她的眼前,却反复闪现着那名为了救她而化作干尸的士兵最后的面容——他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名字。
一只温暖而略带粗糙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
云薇抬起头,对上萧彻深邃的眼眸。他身上的玄甲沾染了血污和尘土,几处破损的地方隐约可见暗红的血迹,但他站得依旧笔挺如松,只是那冷峻的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是为她。
“我们……做到了。”云薇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萧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方混乱却充满生机的人群,又落回云薇苍白的脸上:“是你做到了。若非你破坏了‘枢机’,正面战场再厮杀三天三夜,也攻不破这铁桶般的阵法。”
他的肯定并未让云薇感到多少喜悦,她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收拢部队、清点伤亡的胤国遗民士兵们,低声道:“代价太大了。”
萧彻沉默了片刻,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战争,从来如此。但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十万人的生,换来了戳穿北凛和玄冥阴谋的机会,值得。”
他的话语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却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的、直面鲜血的坦诚。云薇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心中的沉重并未因此减轻分毫。作为来自现代的灵魂,她终究无法像这个时代的军人那样,将牺牲视作理所当然的数字。
【主播别太难过了,战争就是这样……】
【是啊,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救了十万人啊!】
【那个牺牲的士兵是英雄,历史会记住他的!】
【萧将军说得对,虽然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看,秦苍他们来了!】
弹幕适时地出现,带着未来观众们的安慰和鼓励,让云薇冰冷的心稍微回暖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现在还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副将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风尘仆仆、穿着各异但眼神精悍的人,为首者正是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秦苍。
“萧将军!云薇殿下!”副将勒住马缰,脸上带着兴奋与疲惫交织的神色,“正面敌军已基本肃清,俘获北凛偏将一名,低级军官若干,缴获兵器粮草无算!秦首领率部在外围截杀溃兵,战果颇丰!”
秦苍翻身下马,他的旧戎装上满是血污,眼神却锐利如鹰,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与云薇并肩而立的萧彻,随即目光落在云薇身上,抱拳沉声道:“殿下,末将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他的语气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恭敬。显然,断龙台一战,云薇不仅证明了她的勇气和智慧,更展现了她足以影响战局、甚至扭转乾坤的能力。这比任何空洞的公主头衔都更有说服力。
“秦将军辛苦,诸位将士辛苦。”云薇收敛情绪,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有力量,“若非诸位将士用命,舍生忘死,单凭我一人,绝无可能成功。”
她的话让秦苍及其身后的抵抗军将领们面色稍缓,看向她的目光也更加认同。
“殿下,萧将军,”秦苍转向萧彻,语气依旧带着军人式的直接,“此地不宜久留。玄冥虽遁走,北凛主力未损,必定会派大军前来围剿。这十万百姓也需要尽快安置,否则一旦发生骚乱或者被北凛溃兵裹挟,后果不堪设想。”
萧彻颔首,他对局势的判断与秦苍一致。“立刻收拢所有能战之兵,轻装简从,携带必要物资和伤员,向西南方向的山区转移。那里山高林密,易于隐蔽,也有我们之前预设的几个秘密营地。”
他顿了顿,看向下方混乱的人群,眉头微蹙:“至于这些百姓……派人引导,告知他们北凛大军将至,愿意跟我们走的,分发部分缴获的粮食,一同撤离。不愿意的,也不必强求,各自逃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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