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摔在地上时,听见三郎后脑撞在土路上“咚”的一声,心口像被锤了一下。
她顾不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的疼,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指尖刚碰到三郎的后脑勺就打了个哆嗦——那地方湿漉漉的,黏糊糊的热。
把手迎向月光,一片暗红。
四妹凑过来,月光下能看见三郎的头发丝里渗出血珠,一滴一滴往下滴,在粉尘上砸出一个个小红坑。
“三嫂,血、快止血……”四妹声音抖。
姜姑撕了自己衣角最干净的一块布,按在三郎的伤口上,布很快就被血浸透了,变得黏答答的。
夜风热得像灶膛里吹出来的,刮在脸上全是土腥味,可三郎的身体却抖得像筛糠,牙齿磕得“咯咯”响。
“怎么办呢?有水就好了……”姜姑喃喃着,扭头往四周看。黑黢黢的坡地上全是晒裂的土块,远处的河床早就张着大口子,哪儿来的水?
四妹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三嫂,好像有人。”
看见远处有几点火光晃过来,像是有人赶路。
姜姑心里燃起希望,背着三郎就往路中间冲,嘶哑地喊着:“行行好!救人啊!”
火光走近了,是两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担子上挂着油灯。
为首的货郎停下脚步,皱着眉打量她们:“深更半夜的,喊啥呢?”
“大哥,我相公发高烧,去镇上求医,求您给点水吧!”姜姑扑通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土路上生疼。
货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水?俺们这是去镇上卖针头线脑的,哪儿来的水?”
货郎挑着担子从旁边过去了,油灯的光晃了晃,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姜姑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泪“啪嗒”掉在地上,砸在干裂的土缝里。
四妹抱着她的腰哭:“三嫂,咱自己走,一定能走到镇上……”
三郎突然抽搐起来,嘴唇干得裂开好几道口子。
姜姑伸手去摸额头,比刚才更热了,“四妹,我们赶紧走。”
姜姑把绳子一头搭在肩绕腰绑上,咬牙道:“相公我就是拖着,也要把你拖到镇上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四妹,你在前面带路,看见石头就踢开。”
粗糙的绳子勒进皮肉的剧痛从肩膀蔓延到后腰,姜姑每走一步都像撞在刀口上。
三郎的身体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枯叶和碎石不断刮过他的后背。
她能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却不敢回头看。
四妹举着重新点燃的火把,小心保护着不被山风吹灭。
夜风吹过道路两旁的树林子,沙沙作响,也给三郎带来一丝凉意。
远处,一阵低沉的狼嚎声穿透夜空,在黑暗中回荡,四妹一阵哆嗦,“三嫂,狼!”
“不怕,狼也怕我们。”姜姑一心赶路,根本不在意其它。
火把油快耗尽了,火苗越来越矮,像朵风中残烛。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牛蹄声,“前面是三妹姜姑吗?”
“二哥!”四妹转身大喊,“是我们。”
牛车在她们身边停下,二郎赶来了。
躺在颠簸的牛车里,三郎攸攸醒来,只觉得四肢无法动弹,胸口压得透不过气来。
“难……受……”他声音嘶哑。
“相公,相公你醒了!”姜姑惊喜。
“难受,我动不了。”
“好,好,我给你解开。”
三郎终于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弦月高悬,勾勒出两旁影影绰绰的树影,“这是哪儿,怎么啦?”
“相公你发烧了,我们送你去镇上看大夫。”
三郎只觉得嗓子冒烟,头痛欲裂,身上压得沉重,“把我身上东西拿开。你摸一下我额头和手脚,告诉我情况。”
“额头很烫,手脚冰凉。”
三郎虚弱道:“我知道了。别给我盖着,垫在我身下。”
高烧估计是胸口伤口引起的……三郎无力地想着,漫无目的看着夜空,视线模糊又沉沉睡去。
相公能开口说话,姜姑放心不少。握着相公手,听前头兄妹说话。
“二哥你怎么来了?”
“娘告诉我的,去文叔家借牛车,耽搁了一阵时间。”
“谢天谢地你来了。”
“嗯。”
一时沉默,只有车轱辘压在路上骨碌骨碌响。
月亮升到头顶时,她们终于看见镇口的城门楼。
路过一个巷子口时,突然窜出几条野狗,龇着牙朝她们狂吠。
姜姑吓得赶紧把三郎护在怀里,四妹捡起地上的石头拼命挥着,野狗才慢慢退开。
“济世药”铺的幌子在月光下晃悠,她们如同看到希望。
四妹跑过去使劲敲门板:“开门啊!救命啊!”
门“吱呀”开了条缝,药铺的伙计举着油灯出来:“这是咋了?”
“快……快,我哥发烧了,救救他……”
大夫查看三郎伤口,惊呼出声,“这是被猛兽所伤?”
姜姑垂泪道:“今天从山回来就这样子了,我也不知道。”
“真是命大!伤口有毒,我开副退热解毒的药吧,你要一般的药还是上好良药?”郎中抬头问道,视线触及姜姑脸上,吓了一跳,好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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