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烟……?”一个破碎的、如同梦呓般的名字,从吴远亮剧烈颤抖的唇间逸出,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六年的时光,一千多个日夜蚀骨的思念与绝望的搜寻,无数个午夜梦回时那张清晰又模糊的容颜……在这一刻,被这车窗缝隙里惊鸿一瞥的侧影,彻底点燃、炸裂!
是她!一定是她!那眉梢眼角的弧度,那脖颈微侧的姿态……早已融入他骨血深处,绝不可能认错!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砸在他紧攥缰绳的手背上,他才惊觉自己竟已浑身冰冷,冷汗浸透了内衫。
就在这魂魄离体的恍惚瞬间,训练有素的车夫和王府侍卫已合力将受惊的马匹迅速安抚下来。那掀开一隙的布帘被一只从车内伸出的、纤细白皙、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轻轻而从容地拉拢、掩好。
“走。”车内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那声音温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却又有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沙哑感,像被什么磨损过。
马车重新启动,车轮辘辘,在守城兵士敬畏的目光和人群自觉让开的通道中,平稳而迅速地驶入了那幽深的潼阳门门洞,如同投入巨兽之口,转瞬便消失在弥漫的晨雾深处,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沉水香。
“喂!发什么愣!往前走啊!”身后传来粗鲁的催促和车夫不耐的呵斥声。
吴远亮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巨大震撼中被强行拽回现实。潼阳门的喧嚣、湿冷的雾气、马匹的响鼻声、守城兵丁的呼喝……潮水般重新涌入感官。
走了……就这么走了?
他下意识地狠狠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吃痛,向前小跑了两步,却被前方依旧缓慢挪动的人群挡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玄黑马车消失的方向,仿佛自己心脏最深处的一部分,也被那浓雾和城门无情地吞噬、带走了。
“刚才……那是谁的车驾?”吴远亮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喉咙。他侧过头,问旁边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常往来京城的行商。
那行商还沉浸在目睹王府车驾的兴奋中,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和敬畏:“哎哟,军爷您外地来的吧?那赤金螭龙令!整个上京,除了宫里,就只有睿亲王府有这排场!车里坐的,定是睿王爷那位放在心尖尖上的侧妃娘娘,柳诗窈柳夫人!”
柳诗窈?
户部侍郎之妹?
一个陌生的名字,带着冰冷的权贵烙印,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吴远亮刚刚被巨大希望冲击得滚烫的心口!
“睿王……侧妃?”吴远亮喃喃重复,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那行商脸上,“你……可见过这位侧妃真容?”
行商被他眼中骤然迸发的、几乎要吃人的骇人光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小了下去:“这……这等贵人,小人哪能得见?不过……不过都传这位柳夫人深居简出,是位顶顶贤德的美人儿!睿王爷为了她,那可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暧昧笑意,声音压得更低,“……五年抱了五个!两子三女!啧啧,这恩宠,这福气,满上京的贵妇圈,谁不眼红?”
五年!五个孩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吴远亮的神经上!
轰——!
一股狂暴的、混杂着滔天怒火、荒谬绝伦和被彻底愚弄的巨大冲击力,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眼前瞬间血红一片!紧握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皮革生生捏碎!
江柔烟!他的柔烟!那个知书达理、温婉如水的并州第一才女!那个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成婚三载虽无子嗣却依旧恩爱如蜜的妻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户部侍郎的妹妹?成了睿王五年生五子的宠妃?!
荒谬!可笑!这绝不可能!
可……那张脸……
那惊鸿一瞥的侧影,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死死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与记忆中妻子的容颜严丝合缝地重叠!那眉眼,那鼻唇,那下颌的线条……世上绝无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除非……是同一个!
巨大的矛盾如同两条狂暴的毒龙,在他脑中疯狂撕咬!一个是深爱入骨、失踪六年的发妻,一个是深居王府、为睿王诞育五子的尊贵侧妃。身份、地位、经历……天差地别!可那容颜……
“军爷?您……您没事吧?”行商被他脸上瞬息万变的狰狞表情和眼中骇人的血色吓得连连后退。
吴远亮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几乎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种被冰封住的、深不见底的沉郁和锐利。
“无事。”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冷硬。不再看那行商一眼,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潼阳门那幽深的门洞,锁定了那辆玄黑马车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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