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穿过陆府朱红的回廊,拂动廊下悬挂的铜铃,叮铃作响,细碎的声响漫过庭院,落在青砖地上,与沈安清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沈清沅靠在美人靠上,怀中抱着熟睡的念辰,他的小脑袋枕在她的臂弯里,呼吸均匀,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襁褓,拂在她的手腕上,带着婴儿特有的奶香。
庭院里的海棠树已抽出新叶,嫩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叠,被午后的阳光晒得透亮,叶脉清晰可见,像绣在叶面上的银丝。林砚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手中拿着针线笸箩,正低头给念辰缝制小鞋。笸箩里放着各色丝线,红的、粉的、鹅黄的,缠绕在竹制线轴上,整整齐齐。她穿针引线的动作娴熟,指尖拈着银针,穿过柔软的锦缎,针脚细密匀整,像排列整齐的珍珠。阳光落在她的发间,映出几缕不易察觉的银丝,在乌发中格外显眼,那是连日操劳留下的痕迹。
“娘,你看这针脚是不是歪了?”沈清沅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林砚手中未完工的小鞋,鞋面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眉眼灵动,只是虎耳的位置似乎稍稍偏了些。
林砚抬头笑了笑,眼底的疲惫被温柔取代:“是有点偏了,老眼昏花了。”她抬手揉了揉眼角,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以前在现代做项目报表,熬夜到凌晨都眼睛不花,现在做点针线活,倒觉得费力了。”她低头调整了一下丝线的松紧,银针再次穿梭,“不过没关系,咱们念辰穿着,歪一点也不影响,反倒是显得更特别。”
沈清沅看着娘专注的侧脸,心中一阵暖意。娘前世是雷厉风行的公司高管,何曾做过这些针头线脑的活计?穿越而来,为了她,为了这个家,硬生生把自己练成了巧妇。她伸手替林砚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娘,累了就歇歇,这些活不用急着做,念辰还小,有的是时间穿。”
“不碍事,”林砚摇了摇头,手中的针线不停,“趁现在有空多做几双,入夏了天热,得穿透气的软底鞋,府里的下人做的,终究不如我亲手做的放心。”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念辰熟睡的小脸上,眼神柔软得能滴出水来,“这孩子体质偏弱,上次陛下中毒那几日,他也跟着闹了两天肚子,可把我心疼坏了。”
正说着,沈安从庭院外跑了进来,身上的劲装沾了些尘土,额头上满是汗珠,脸颊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他跑到沈清沅身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念辰,生怕吵醒他,压低声音道:“姐姐,姐夫回来了!还带了一个西域来的人,看着好奇怪。”
沈清沅和林砚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陆景渊今早去了军营查看防务,怎么会突然带回一个西域人?
话音刚落,陆景渊的身影就出现在回廊尽头。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沉稳。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西域男子,穿着一身异域服饰,深蓝色的长袍上绣着金色的花纹,腰间挂着一把弯刀,刀柄上镶嵌着几颗彩色的宝石。男子的皮肤呈深褐色,高鼻深目,眼神锐利,正好奇地打量着庭院里的景致,神色中带着几分警惕。
“清沅,娘。”陆景渊走进庭院,目光落在沈清沅怀中的念辰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转向林砚,躬身行礼,“娘,这位是西域乌孙部的使者,名叫木昆。乌孙部与黑莲所在的车师部素有矛盾,此次特意派他来与我们结盟,共同对抗车师部。”
木昆也学着陆景渊的样子,对着林砚和沈清沅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着生硬的大靖官话:“林夫人,陆夫人,久仰大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异域口音,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用力。
林砚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神色平静而沉稳,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木昆,像在评估一件重要的货物。她前世见惯了各种谈判场合,一眼就看出木昆虽然表面恭敬,眼底却藏着野心和试探。“木昆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坐。”她抬手示意石凳,语气不卑不亢,“不知乌孙部此次结盟,可有什么具体的条件?”
木昆在石凳上坐下,侍女端上茶水,他端起来喝了一口,似乎不太习惯茶叶的味道,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说道:“我们乌孙部愿意出兵牵制车师部的兵力,不让他们轻易进攻大靖。但我们需要大靖提供粮草和兵器援助,另外,事成之后,车师部的部分领地,需要划归我们乌孙部。”
沈修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手中拿着一卷书,神色严肃。听到木昆的话,他在石桌旁坐下,缓缓道:“粮草和兵器援助可以商议,但领地划分之事,需得等击败车师部之后再做定论。毕竟,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木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有求于大靖,不宜太过强硬,只得点了点头:“沈大人说得有道理。但我们乌孙部也需要大靖的诚意,希望贵方能尽快给出具体的援助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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