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天环族的律者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对着黑天鹅的方向,报以一个优雅而得体的微笑。
她轻轻提起裙摆,迈步走入光束的中央,仿佛这不是一场灵魂的审判,而是一次万众瞩目的登台。
随着她的站定,黑天鹅抬起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握。
“忆者,所见皆为过往。”
嗡—— 舞台中央那片由无数光点汇聚成的记忆之海,瞬间剧烈翻涌起来。
无数破碎的、一闪而逝的画面从中奔腾而出,那是属于知更鸟的、被封存在灵魂深处的无数个瞬间。
最终,所有的光影,都定格在了一幅温暖得让人心醉的画面之上。
那是一间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匹诺康尼那标志性的绚烂街景。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气质温和儒雅的青年,正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典籍。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眉宇间似乎总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思虑,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窗边那个赤着脚、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的女孩身上时,所有的疲惫与思虑,都瞬间融化成了一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水般的温柔。
女孩正是年少时的知更鸟,她尚未踏上追求变法的道路,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她没有唱歌,只是跟着一支不知名的、轻快的曲子,不成调地哼唱着,裙摆随着她笨拙的舞步,划开一道道快乐的涟漪。
“哥哥,你看,这个舞步是不是很有趣?”
她转过身,像一只献宝的小鸟,满脸期待地望向沙发上的青年。
青年——星期日,合上了手中的书卷,没有评价她的舞姿,只是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过来。”
他的声音,温和得如同午后的阳光。
知更鸟欢快地跑了过去,一头扎进自家兄长的怀里。
星期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妹妹那一头柔顺的长发,目光中满是宠溺。
画面到此,戛然而て。
没有波澜壮阔的史诗,没有生死一线的抉择,只有一段平凡到近乎琐碎的、属于兄妹二人的星期天午后。
然而,就是这样一段平淡的记忆,却让在场的所有纯美骑士,都看得有些痴了。
那画面中流淌出的、纯粹的亲情与信赖,那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温暖的羁绊,本身就是一种无需言语修饰的“美”。
“真好啊……”
一位年轻的骑士忍不住低声感叹,眼中满是向往。
知更鸟微笑着走下舞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许的目光。
黑天鹅轻轻鼓掌,声音里带着赞赏:
“温暖的亲情,纯粹的信赖。诚然,是足以洗涤人心的美好记忆。”
她的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那个总是挂着玩味笑容的男人身上。
“那么,下一位,砂金先生,您的灵魂深处,又珍藏着何等璀璨的宝石呢?”
砂金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双异色双瞳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华丽的礼服,在一片金色的光效中,大步走上了舞台。
“如您所愿,美丽的女士。”
当黑天鹅的力量再次降临时,光影变幻。
这一次,画面不再温暖。
那是一片荒芜、死寂的焦土,天空是永恒的、令人绝望的昏黄色。
一个衣衫褴褛、瘦小得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倒的孩童,正蜷缩在一个同样瘦弱的女人怀中。
他就是年幼的砂金,卡卡瓦夏。
他的眼中没有光,只有被饥饿与恐惧占据的麻木。
女人,他的母亲,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想用自己早已冰冷的体温,为孩子抵挡住全世界的恶意。
她捧起孩子的小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进行着埃维金人最古老的仪式。
她的声音嘶哑、干裂,却带着一种足以在绝望中点燃星辰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最神圣的祷文,烙印进孩子的灵魂。
“……我的孩子,我的卡卡瓦夏……”
“愿母神为为你三度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
话音未落,那份虚假的温暖被瞬间撕碎!
画面猛然一转,刺耳的尖啸与喊杀声如同实质的刀刃,剖开了所有人的耳膜!
火光冲天,血染大地。
无数被称为“卡提卡”的、豺狼般的敌人正在进行一场疯狂的屠戮。
“跑!卡卡瓦夏!快跑!!”
母亲和姐姐用尽全身力气,将瘦小的他狠狠推了出去。
“不准回头!永远别回头看!!”
姐姐的尖叫声,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孩童在泥泞与血泊中连滚带爬,身后,是亲人被利刃贯穿的闷响,是族人绝望的惨嚎,是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
他不敢回头,他只能跑。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剧场内一片死寂。
如果说,知更鸟的记忆是一杯温润的蜜茶,那么砂金的记忆,就是让人饮下后无比揪心的烈酒,让人悲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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