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的判断一如既往地准确。我们离开那处隐蔽山谷不到半日,身后远处的密林中便隐约传来了追踪者的声响——不是人类的脚步声,而是某种驯养的猎犬低吠和翅膀扑棱的声音,显然对方动用了擅长追踪的异兽。
形势紧迫,墨先生伤势未愈,强行赶路只会加重伤势。他凭借着对南疆地形的熟悉,带着我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间穿梭,专挑兽径和险峻难行之处,试图抹去痕迹,甩掉追兵。
然而,南疆的丛林本身就是最大的敌人。毒虫瘴气无处不在,诡异的植物可能暗藏杀机。我的体力消耗巨大,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墨先生虽然强撑着,但脸色越来越差,步伐也明显慢了下来。
就在我们几乎山穷水尽之时,翻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山脚下,一条宽阔浑浊的大江(后来才知道是黑水河)奔腾而过。江对岸,一座规模不小的寨子依山傍水而建,高高低低的吊脚楼鳞次栉比,大多用竹木和黑瓦搭建,风格与中原迥异。寨子周围用粗大的木桩和荆棘围起了简易的栅栏,寨门处有身穿靛蓝色土布衣服、头缠黑巾、手持长矛或弯刀的苗人守卫。
“是黑水苗寨。”墨先生停下脚步,望着对岸的寨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警惕,也有一丝……如释重负?“此地寨主与我……有些渊源。或许可以暂避一时。”
有希望!我精神一振。但看着江面湍急的河流和那些面色不善、眼神锐利的苗人守卫,心里又有些打鼓。这些苗人看起来十分排外,会收留我们吗?
墨先生没有直接带我去寨门,而是沿着江岸向上游走了一段,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河湾。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造型古朴的黑色木哨,放在唇边,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吹出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
哨音在江风中传开,并不响亮,却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信息。
我们躲在岩石后等待。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对岸寨子侧面的一个小码头,一条窄长的独木舟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撑船的是个精瘦的苗族老汉,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眼神却异常明亮。他驾船技术极好,独木舟在湍急的江水中如同游鱼,稳稳地驶向我们所在的河湾。
老汉靠岸后,并未下船,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们,尤其是伤势明显的墨先生。他用生硬的官话低声问道:“黑木令?”
墨先生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将我之前见过的那块黑色令牌——玄甲令,亮了一下。
老汉看到令牌,眼神顿时变得恭敬了许多,点了点头,示意我们上船。
独木舟很小,载着我们两人和老汉,吃水颇深。老汉一言不发,沉默地撑着长篙,逆着水势,灵巧地将我们送回了对岸的小码头。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似乎不想引起寨门处其他守卫的注意。
码头上早有一个穿着相对体面、约莫四十岁上下、腰间佩着一把华丽银鞘短刀的苗族汉子等候。他看到墨先生,脸上露出惊讶和激动的神色,快步迎了上来,用流利得多的官话低声道:“墨爷!您怎么……受伤了?”
“阿普,此事稍后再说。先安排个安静的地方,我需要疗伤,这孩子也需要休息。”墨先生摆了摆手,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被称为阿普的汉子连忙点头:“是,是!快请跟我来!”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领着我们从一条僻静的小路,绕开寨子中央热闹的区域,径直走向寨子后方一座位置较高、看起来也更为宽敞坚固的吊脚楼。
吊脚楼里已经有位穿着苗族传统服饰、头发花白、眼神却十分清亮的老婆婆等候,她身边还放着药箱。阿普低声对她吩咐了几句,老婆婆点了点头,上前查看墨先生的伤势。
我和阿普则被安排在隔壁一间干净简洁的房间休息。阿普让人送来了热水、干净的衣服和食物——一种用竹筒蒸熟的、带着特殊清香的米饭,还有几碟腌肉和野菜。
我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许多,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食物虽然简单,却是我进入南疆以来吃得最踏实的一顿饭。阿普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小兄弟,你是……”阿普试探着问。
“我叫林劫,是墨先生……救了我。”我含糊地回答道,不敢透露太多。
阿普似乎看出我的戒备,笑了笑,没有再追问,只是说:“墨爷是我们黑水寨的恩人,你既是墨爷带来的,就是我们的客人。安心住下,外面的事,寨子里会处理。”
他的话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吃完东西,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我靠在铺着干草和兽皮的竹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竹窗的缝隙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外面传来隐约的喧闹声,似乎是寨民们劳作归来的交谈和孩童的嬉戏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与我之前经历的生死搏杀恍如隔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第十八劫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第十八劫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