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雾气像一层薄纱,还没从食材园东头那圈活篱笆上散干净。篱笆里头,那片十来天前才种下的垄畦,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了。
深绿色的藤蔓顺着老周搭的矮架,悄没声儿地爬了小半片,叶子不算密,但片片长得精神,叶脉在晨光里根根分明。最打眼的,是藤叶底下垂挂下来的一嘟噜一嘟噜淡蓝色浆果。果子不大,也就指甲盖儿大小,一颗颗圆滚滚、饱盈盈的,表皮是种半透明的浅蓝,像裹着层极薄的、凝住的晨露,在朦朦的天光里,幽幽地泛着润泽的微光,静悄悄的,像无数盏还没熄的、冰凉的小灯笼。
阿影在垄边蹲下,呼吸都放轻了。她没伸手,只是将指尖悬在最近的一串浆果上方,闭上眼。
在她的“感觉”里,那不再是一串果子。每一颗浆果内里,都裹着一团沉甸甸、圆融融、冰蓝色的小小“甜核”,结构紧实,像冻得恰到好处的蜜球,没有一丝一毫属于青涩或酸味的“毛躁”边角。所有的“甜核”都安稳地待在那儿,饱满,均匀,透着一股子“准备好了”的沉静意味。
“都好了。”她睁开眼,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轻快,还有种如释重负的妥帖,“每颗里头的‘甜意’,都结实实的,一点‘生味儿’的边角都没了。能摘了。”
林夜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手里提着个半旧的竹篮,篾条磨得光滑。他站在阿影身后,看着那片静谧的蓝,点了点头。
“比我想的还早一天。”他嘴角有很淡的笑意,目光掠过阿影额角细微的汗迹,“你那些天耐着性子‘敲门’送进去的暖意,它收到了。知道有人盼着它甜。”
两人开始动手摘。林夜的动作轻而准,拇指和食指捏住果梗,轻轻一旋,浆果便听话地落进他掌心。他掂了掂,又迎着渐亮的天光,眯眼看了看果子的通透程度。
“分量压手,肉头足。”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阿影听,“皮子薄,里头籽细得几乎摸不着。”他指尖极轻地按了按果皮,“这成色和质地,熬酱是顶好的。不用费事过筛,连皮带肉一起,慢慢化在糖里,出来的酱体自己带着胶性,又润又绵,口感差不了。”
阿影在另一头,小心地把摘下的浆果放进垫了软布的篮子里。摘满半篮,她便提到旁边的石槽边。槽里盛的是静置过夜的、清冽的星露水。她用手捧起水,极轻缓地淋在浆果上,冲去可能沾着的微尘。水流过那些淡蓝色的果实,颜色越发显得晶莹清透。
洗着洗着,她注意到有几颗浆果个头明显小一圈,颜色也稍浅些,像发育晚了些的弟弟妹妹,但模样一样周正可爱。她拈起一颗小的,对着光看了看。
“林先生,这些稍小些的,”她转过头,“里头那点‘甜意’好像也没打折扣。要不要单另挑出来?晒干了,或者用咱们厨房那个小烘干箱,慢慢烘成浆果干?给后门常来那几个小毛头当零嘴嚼着玩,总比外头那些花花绿绿的糖块强。”
林夜刚将一把饱满的浆果放入篮中,闻言瞥了一眼:“心思细。小果水分收得干些,烘干后甜味更聚,嚼起来韧韧的,孩子应该喜欢。先拣出来吧。”
话音未落,林夜伸向下一串浆果的手,忽然在半空中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不是碰到了枝条。是他的指尖,在即将触及果实时,隔空传来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后槽牙微微发酸的“滋啦”感,像是什么冰冷粗糙的东西,在极远的地方,用力刮擦着空间的“底板”。几乎同时,阿影正低头捧起一捧水淋在浆果上,胸口却没来由地一紧,仿佛心脏被一枚看不见的冰针,极轻极快地刺了一下。怀中的圣物随之传来一阵低沉的、带着明确警示意味的嗡鸣,不再柔和。
两人几乎同时抬起眼,目光越过篱笆和院墙,投向了城北那片天空。那里看起来并无异样,但一种冰冷的、带着强制节律的能量脉动,正变得比昨日清晰得多,也急促得多,像逐渐逼近的、沉闷而不祥的鼓点,隐隐敲在感知的深处。
“林先生,”阿影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带着紧绷,“那边的‘动静’……变得急了。能量涨得很快,会不会……就是今晚?”
林夜已经恢复了动作,摘下那串浆果,在掌心拢了拢,才不紧不慢地放进几乎满了的篮子里。
“嗯,是比昨天‘闹腾’了些。”他语气平淡,像在评论灶火比预想的旺了点,“照这个势头,蓄满能量,勾动启动的那根‘弦’,大概就是后半夜的事。”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弯腰,将竹篮边角最后一点空隙也用浆果仔细填满。淡蓝色的果实挤挤挨挨,沉甸甸的,散发着清甜微冷的香气。
“不急。”他直起身,拎起篮子,“先把这些宝贝拾掇妥当。熬两罐顶好的酱,熬得稠稠的,亮亮的,封严实了。”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近乎认真的盘算神色。
“晚上过去的时候,带上。要是那边还有能听懂人话、也愿意张张嘴的,”他语气平常,像在说去邻居家串门带点自家产的果子,“就送他们一罐。让他们也品品,费那么大劲维系的‘秩序’,比起这种从冻土里自己长出来、规规矩矩的甜,到底差了哪一味。 说不定尝明白了,就觉得许多力气,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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