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血脉彻底激活、圣物成功融合的宁静时刻,被粗暴地终结。
没有预兆,神殿外并非传来巨响,而是一切声音骤然消失。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静默笼罩了湿地。连风、苔藓的生长声、时光气泡的破裂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
紧接着,种植殿的时光晶壁开始发出高频的、近乎哀鸣的震颤。一股霸道、冰冷、充满绝对否定意志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无视物理与能量屏障,直接渗透进来。殿内和谐的能量场被瞬间冻结、扭曲,那些刚刚还在向阿影传递温和波动的植物,同时传来尖锐的“惊恐”与“枯萎”预感。
透过震颤的晶壁,可见一道身影已无声无息地矗立在神殿正门前。
他身着宛如由“绝对秩序”概念本身锻造的暗金色重甲,甲胄线条刚硬如法律条文,表面流淌着自行运转的、散发出“镇压”、“净化”、“终结”意味的冰冷符文,细看竟是无数滚动刷新的、关于“净化”、“有罪”、“抹除”的逻辑判词。他手中无炮,但其存在本身,就像一尊行走的、正在为万物进行终审判决的概念化身。
“‘柱石’序列零,终局裁定者——‘终焉谕示’。”一个声音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 “千万条至高法典同时吟诵” ,直接在神殿内每一寸空间、每一个意识最深处轰鸣回荡,“检测到‘旧日异常源’、‘禁忌文明核心’完成深度聚合。根据《绝对秩序最终宪章》根源条款,裁定:此处存在基点已构成‘不可容许的终极混沌污染源’。”
他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甲片的手臂,指向种植殿。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判决已下,即刻执行”的绝对确定性。
“裁定生效。执行方式:‘存在性彻底归零’。”
没有蓄能,没有光炮。但以他指尖所向为起点,一片绝对虚无的、连“虚无”概念本身都仿佛被否定的苍白,开始无声而坚定地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空间的“存在”被直接抹去,并非破坏,而是从根本上“删除”。这股力量甚至开始侵蚀种植殿的时光晶壁,晶壁发出碎裂的脆响,光芒急速黯淡。
阿影感到灵魂都在这种绝对的“否定”面前颤栗冻结,新生力量几乎凝滞。殿内植物传来近乎绝望的悲鸣。
林夜终于完全转过身,正面看向门外的“终焉谕示”。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并非因为威胁的强度,而是因为这种粗暴、缺乏美感、试图将一切归于死寂苍白的手法,严重冒犯了他对“秩序”的理解,更是在肆意摧毁他刚刚鉴定为“珍贵食材活体标本库”的所在。
他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或对抗的姿态。
只是对着那片正在蔓延的、试图“删除”一切的苍白,以及苍白源头那尊暗金色的身影,仿佛在点评一道火候彻底失控、将所有食材烧成焦炭、并且油烟污染了整个厨房的灾难性料理,带着清晰可辨的厌烦、责备与一丝“简直无可救药”的遗憾,轻轻地——
“嘘。”
一声轻响,如同厨师对着一锅即将沸腾溢出的汤,示意它“安静下来”。
就在这声轻响传出的意念层面——
那正在蔓延的、抹除存在的“苍白”,如同被抽走了“否定”这一概念本身的权限,骤然停滞、收缩。它非但没有前进,反而如同退缩的潮水,迅速退回了“终焉谕示”的指尖,然后进一步坍缩、内卷,最终在其指尖凝聚成一颗不断自我吞噬、明灭不定的惨白色光点。
“终焉谕示”那由法典吟诵构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覆盖着判词符文的暗金甲胄,其表面流转的光芒瞬间凝固、黯淡,仿佛被暂时“遗忘”了其存在的“意义”。
林夜的目光落在那颗惨白色光点上,摇了摇头。
“控制‘火候’的第一课,”他的语气如同教导最愚钝的学徒,“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关火。连‘灶台’本身都想一并烧毁的‘烹饪’,已经不能称之为烹饪,只是……毫无美感的破坏欲。”
他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那颗自我吞噬的惨白光点,以及光点后方僵直的“终焉谕示”,五指如同在虚空中抓取一团性质暴烈、亟需重新处理的失败“调味料”,轻轻一握,一揉。
那颗蕴含恐怖归零之力的惨白光点,连同“终焉谕示”甲胄内那高度秩序化、冰冷无情的“存在本质”,一同被无形之手剥离、揉碎、重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概念层面的无声转换。
那身暗金重甲如同风化般消散。原地留下的,不再是一个充满毁灭意志的裁定者,而是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学者袍、身形瘦削、面容清癯却布满茫然皱纹的老者。他眼中属于“终焉谕示”的绝对冰冷与审判意志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困惑,与一种仿佛沉睡千年刚刚醒来的、对周遭一切的陌生与恍惚。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枯瘦、布满老人斑却洁净的双手,又缓缓蹲下身,用微微颤抖的指尖,去触碰地面上之前被他力量侵蚀、此刻正艰难恢复一丝绿意的苔藓边缘。那小心翼翼、带着孩童般好奇与探究的动作,与片刻前裁定万物终结的威严,形成了极致而荒诞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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