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哈尔脸上凝固的血迹和石纹，看着他灰翳与石纹交织的右眼，看着他龟裂皮肤下渗出的暗红。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混杂着痛苦、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丑…死了…”她用气声挤出三个字，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落叶。
哈尔愣住了。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酸涩得让他几乎控制不住。
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冰冷的额头上，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白痴…”他低吼，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你才丑…丑得…没法看…”
池小橙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又微弱地哼了一声，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仿佛刚才那点清醒已经耗尽了力气。
“别睡！”哈尔立刻收紧手臂，声音带着命令式的急切，“看着我！池小橙！不准睡！”
池小橙被他勒得又哼了一声，勉强再次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嫌弃？
“吵…”她又吐出一个字。
哈尔看着她这副随时会再次昏死过去的模样，心口那半颗机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带着圣痕金纹都一阵灼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卡西法…”他低声呼唤。
包裹着他们的幽蓝色火焰茧微微晃动了一下，火苗的中心，那点豆大的核心火种闪烁了一下，传来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意念：“…还没死透呢…小子…省点力气…抱紧点…别让她…凉了…”
哈尔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池小橙挡住废墟缝隙里灌进来的冷风。
他低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她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与自己胸腔里那沉重机械搏动的奇异共鸣。
咚…咚…咚…
…咚…咚…
两种心跳，在蓝焰的温养和金纹的牵引下，虽然依旧虚弱，却奇异地、一点一点地…找到了相同的频率。
机械心脏的沉重撞击后，人类心脏的微弱搏动总能及时跟上，如同一个笨拙却认真的学徒。
渐渐地，那沉重的撞击似乎也放缓了节奏，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开始尝试着去适应那柔软的、生命的韵律。
半颗机械心脏与半颗人类心脏，在幽蓝的火焰包裹中，在圣痕金纹的缠绕下，搏动着，调整着，最终——渐趋同频。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随着这同频的搏动，开始在两人之间流淌。
它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抚慰着撕裂般的伤痛。
哈尔感觉覆盖在体表的石化结晶似乎停止了蔓延，甚至那些细微的裂痕边缘，传来一丝微弱的、麻痒的感觉。
池小橙紧蹙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就在这时，包裹着他们的幽蓝色火焰茧，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骤然变得稀薄透明！
“卡西法！”哈尔心头一紧。
“…撑…不住了…”火苗的意念断断续续，“…小子…带她…出去…废墟…会塌…”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碎石滚落的簌簌声！
他们所在的这片由城堡残骸和敌军舰艇碎片勉强支撑出的狭小空间，在失去了卡西法火焰的微弱支撑后，开始剧烈摇晃，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哈尔眼神一凛。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迷的池小橙，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情况——石化虽然暂时停止，但身体依旧僵硬沉重，力量百不存一。
“抱紧我。”他沉声对怀中的池小橙说，尽管知道她可能听不见。
他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死死搂住她的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相对完好的左胸口。
然后，他咬紧牙关，调动起那半颗机械心脏里刚刚恢复的一丝微弱力量，以及圣痕金纹中流淌的暖流，全部灌注到双腿！
“喝啊——！”
一声低吼，哈尔猛地蹬地！龟裂的焦土在他脚下炸开一个小坑！
他抱着池小橙，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火焰茧最薄弱、也是上方废墟结构相对松动的一个方向，狠狠撞了出去！
噗嗤！
稀薄的蓝焰被撞破，如同肥皂泡般消散。刺鼻的硝烟味和焦糊味瞬间涌入鼻腔。
头顶，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金属横梁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砸下！
哈尔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躲闪！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空中猛地扭转身形，用自己的后背和那覆盖着石化结晶的肩膀，迎向那致命的坠落物！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哈尔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砸在背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池小橙苍白的脸上。
他眼前一黑，抱着池小橙重重地摔落在废墟之外滚烫的焦土上！
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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