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的气味混杂着硝烟，浓烈地充斥在塔楼狭窄的空间里。
池小橙的后背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被火焰舔舐过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她被这剧烈的痛苦攫住，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挣扎，几乎要沉入黑暗。
但比剧痛更清晰的，是压在她身下的、哈尔那冰冷而坚硬的石化躯干，以及……他死死按在她后背伤口边缘的那只左手。
那只手同样惨不忍睹，掌心皮开肉绽，混合着灰烬和她伤口的血肉，烫伤的红痕清晰可见。
但它却在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带着一种几乎要捏碎她肩胛骨的力度，仿佛要将什么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自身也摧毁的情绪，强行透过这可怕的接触，压进她的骨血里。
“谁准的？！谁准你这么做的？！谁准你扑过来的？！谁准你…救我？！”
他嘶哑的、破碎的咆哮声就在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混杂着暴怒与某种更深层恐惧的颤抖。
池小橙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有锉刀在刮擦她的喉咙和肺叶。
她试图集中涣散的视线，对上的是哈尔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曾经的流光溢彩早已被战争的灰翳和石化的阴霾覆盖，但此刻，那灰翳之后，是翻涌的、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疯狂和后怕。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像是害怕下一秒她就会在眼前碎裂消失。
他灰白的发色在他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剧烈地翻涌变幻，最终凝固成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死寂的漆黑，如同永夜。
“谁准你救我？！”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撕裂，仿佛这句话是从他被碾碎的心脏里硬挤出来的。
剧痛和这几乎要让人窒息的质问与对视，反而像一剂强心针，刺得池小橙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救他？
是了，她扑过去了。
在那台该死的、过载爆炸的内燃机即将把他们都撕成碎片的瞬间，她想都没想，就用这具怕疼怕死得要命的身体，挡在了他前面。
为什么？
那一刻没有为什么。只是本能。只是……不能看着他死。
这个认知比后背的灼伤更让她感到恐慌和茫然。但她此刻没有时间去细想。
“不然呢……”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疼痛引起的抽气声，“看着你……变成……一堆真正的碎石块吗……”
她试图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变成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哈尔的瞳孔似乎缩得更紧了。他按在她伤口边缘的手猛地又是一紧，疼得池小橙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碎石块？”他低低地、危险地重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那你呢？变成一摊焦黑的烂肉？这就是你的计划？你的高明的、异世界的智慧？！”
他的嘲讽依旧，但那其中包裹的暴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池小橙想反驳，想说自己没想那么多，但剧烈的疼痛和某种情绪让她语塞。
就在这时——
呜嗡————！！！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仿佛无数巨大齿轮同时咬合运转的嗡鸣声，猛地从城堡外部炸响！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响亮，都要逼近！
整个东塔楼，乃至整个城堡，都随之剧烈地一震！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人，正抡起重锤，狠狠砸在这座早已不堪重负的魔法造物上！
顶棚和墙壁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碎石和灰尘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远处传来了卡西法愤怒而虚弱的咆哮，以及马鲁克和其他难民惊恐的尖叫声。
钢铁魔女的总攻！开始了！
剧烈的震动让池小橙差点从哈尔身上滚落，哈尔那只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地圈紧了她，用自己半石化的身体作为缓冲，替她挡开了几块落下的碎石。
碎石砸在他的肩背和手臂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该死……”哈尔低咒一声，试图撑起身体，但他石化至大腿的状况和严重的消耗让他动作极其艰难。
他那头死寂的黑发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无力感，骤然翻涌起一丝代表极端烦躁与怒意的暗红。
透过塔楼那被爆炸震得裂纹遍布的窗户，可以看到外界的光芒正被巨大的阴影迅速吞噬。
齿轮巨舰的庞大身躯几乎贴到了城堡的外墙，其上一排排魔法炮管正在凝聚着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瞄准了城堡最脆弱的连接点。
毁灭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塔楼内短暂的、充满痛楚和质问的对峙。
池小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看到哈尔脸上瞬间掠过的极度凝重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认命般的疲惫。
他剩下的、还能活动的身体部分都紧绷着，像是在压榨最后一丝力量，却又明知是徒劳。
外墙传来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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