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萧绰突然提出明日要和自己登燕京名山玉泉山,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已知她的心意,又明白这次分别今生恐怕再难相见,自己实在难以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此事当真?”郝崇信神情一震,见他肯定的点头,顿时喜道:“如此甚好,我等回去后也总算有交代了。行,那就明日午时出发,正好让大家好好歇息一下,解解这些天的乏。”
说罢,又苦口婆心的劝道:“陆大人,以后还是要慎言,特别是在一些敏感的事情上,为官者,当知‘明哲保身’四字的分量,切记!切记!”
郝崇信这番话,虽带着世故的谨慎,却也是实打实的关切。陆子扬望着眼前这位一路随行、始终忠心耿耿的下属,缓缓点头:“多谢郝大人提醒,我记下了。”
只是他心中早已无意官场,这些仕途生存的道理,怕是终究用不上了。
不过自己这次回去,肯定会对郝崇信多加美言几句,这样的人才如果被埋没了那就太可惜了。
恰在此时,徐靖晟快步走进院子,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径直来到陆子扬跟前递过:“大人,您瞧瞧这白檀香木,是否合您的要求?”
“徐统领,怪不得你进城后便没了踪影,原来是替陆大人办事去了!” 郝崇信目光落在木盒上,好奇追问道:“陆大人,这白檀香木可是极为名贵的香料,寻常市面上难得一见,您要它做什么?”
陆子扬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他接过盒子,轻轻掀开,盒中静静卧着一节色如凝脂的木料,质地温润,泛着淡淡的乳白光泽,凑近时,还能闻到一缕幽微清冽的冷香,沁人心脾。
这色泽倒是和她的肤色极配,陆子扬握在手中,脸色一喜,心道,就是不知自己的技术有没有生疏,看来今夜得好好使出以前在丽江时练就的那套“游丝刀法”了。
第二日,晨光微熹,陆子扬便骑着骏马直往城外以西的玉泉山而去,刚到山脚下,远远便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立在上山的石阶旁,衣袂飘飘,宛若踏雾而来。
正是萧绰。
她的衣服上已经凝结了淡淡冰雾,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陆子扬翻身下马,来到她的跟前,看着她这身打扮,不由地想起自己和她在墨轩楼初见的场景,那时自己还不小心撞到了她,原本还以为只是匆匆过客,哪知辽国一行,竟和她纠缠出这般多的牵绊。
萧绰似乎并没有离别的愁绪,可能她早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打开一直提在手中的餐盒,言笑晏晏的说道:“我想到你没有吃饭,便做了些我们草原上的手把肉和奶皮子,还热着呢!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你做的?”
“嗯,我好多年都没有亲手做了,不过你放心,我试吃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陆子扬看着献宝似的看着自己的萧绰,心中一阵发堵,也不多言,拿起便吃了起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木雕,笑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满足了我的口舌之欲,这个小玩意你就手下吧!”
这是一个大概巴掌大人形木雕,看起来晶莹剔透,犹如羊脂白玉雕成,木雕的女子身着罗裙,裙摆刻着精巧的流云暗纹,晶莹如玉的瓜子脸,眉如远山,琼鼻高挺,透着一种难言的贵气和冷艳。
萧绰看着和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木雕,眼中闪过浓浓的惊喜,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以前在西南边陲的一座小镇,跟着一名师傅学的木雕。跟你一样,也是好多年没有碰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萧绰看着他手上的几处伤口,眼眶顿时一红,急忙转过头去,拼命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心中也有些奇怪,自己一向自诩坚强果决,为何却在面前如此脆弱?自己这些天,都不知道为了他掉了多少次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山顶处有一处亭子,能俯瞰整座玉泉山的风光,我们去坐坐,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陆子扬点头应下。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连日的晴天并没有让积雪消融,反而在晨光映照下,山径两侧的雪色愈发晶莹剔透,仿佛铺了一地碎玉。寒气依旧凛冽,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又迅速被山风卷走。
两人并肩而行,脚下积雪咯吱作响,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心里都清楚,过了今日,今生的缘分将彻底画上句号。
行至山顶亭子,四角飞檐挂满了冰棱,阳光穿过时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远处白雪皑皑,犹如身处仙境一般。
陆子扬见她微微有些喘气,便脱下身上的大氅铺在石凳上,道:“你先休息一下,时间还早,有什么话待会再叙。”
“你不冷吗?”
陆子扬为了不让气氛这般沉闷,弯起自己的手臂做出一个我很强壮的动作,笑道:“我这体格早就寒暑不侵,些许寒冷对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而已。”
哪知道正巧一阵山风吹来,在零下十多度的严寒里,那风裹像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让他哆嗦了几下。
萧绰纵是满腹愁绪,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拿起大氅不顾他的推脱强行给他穿上,嗔道:“你这人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可不想待会你病了,我还得背着你下山,我站一会没事的。”
“那我们烧一堆篝火吧?这样就不冷了。”
“也行。”
亭边散落着些枯枝,陆子扬捡了一些粗细适中的,动作麻利地堆成塔形,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溅落干草,很快燃起一簇温暖的火焰。
两人一时又没有说话,陆子扬见她神情低落,早已经没有了在山下的那般言笑晏晏,原来,她一直在伪装。
陆子扬沉吟了一下,正要开口打破沉寂,一直盯着橘黄色火焰的萧绰突然道:“能说说你和王姑娘的经历吗?我现在很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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