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床底那片黑暗,不敢靠近,也不敢挪开视线。我知道,它还在里面。
它只是……暂时回去了。
而我知道,它一定会再出来。下一次,或许就不会再有母亲的脚步声能暂时惊退它了。
房间里的寂静变成了另一种酷刑,每一秒都拉长得像一个世纪。我蜷缩在门边,眼睛瞪得酸涩无比,不敢闭上,也不敢移开。地板上那道粘液痕迹像一条恶毒的蛞蝓,盘踞在我的视野里,无声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绝非噩梦。
腐臭味固执地萦绕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淤泥。
时间失去了意义。我不知道这样蜷缩着僵持了多久,直到窗外墨黑的天色开始渗进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蓝,雨后的清晨正在艰难地降临。
光线缓慢地挤进房间,驱散了一些角落的浓黑,却让那一片床底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和刻意。那粘液痕迹在微光下看起来更加清晰,微微反着光。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母亲起来了。她做饭的动静,锅碗碰撞的声音,模糊地传上来。这些日常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声音,此刻听在我耳朵里却显得无比遥远和怪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根本没有上来看看我的意思。或许她以为我折腾累了终于睡着了,或许她根本不在乎。她那种粗糙的、拒绝一切非常规事件的冷漠,此刻像一堵厚厚的墙,把我完全隔绝在了另一边,和床底下的那个东西……困在了一起。
我的四肢已经冻得麻木,喉咙干涩发痛。我必须离开这个房间。现在,立刻。
这个念头给了我一丝虚弱的力气。我颤抖着,用手撑着她板,试图站起来。腿软得厉害,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我靠着门板,一点点蹭起来。
眼睛始终不敢离开床底。
我深吸一口气,屏住,手指颤抖地再次握住门把手——这一次,它轻易地转动了。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我全身的肌肉瞬间再次绷紧,目光猛地射向床底。
那片阴影……毫无动静。
但我能感觉到。那双没有眼睛的窟窿,一定在黑暗中“看”着我。
我猛地拉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摔上!
“砰!”
巨大的声响在清晨安静的房子里回荡。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厨房里的动静停了。母亲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从厨房门口探出身,眉头紧锁,脸上是彻底被激怒的暴躁和不耐烦:“你到底有完没完?!一大清早又发什么疯!摔门给谁看?!”
她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上下扫视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苍白的脸,哭肿的眼睛,凌乱的头发,还在不住发抖的身体。
但她的表情里没有丝毫关切,只有越来越盛的怒火和嫌恶。
“妈……房间里……有……”我声音嘶哑,试图解释,牙齿还在打颤。
“有有有!有什么有!”她根本不让我说完,厉声打断,锅铲指向我,语气刻薄,“我看就是你心里有鬼!整天疑神疑鬼!哪来的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见?臭?老房子哪能不臭?就你金贵!睡个觉都不安生!”
她根本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她只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在给她添麻烦。
一种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瞬间淹没了我。我看着眼前这个生养我的女人,她的表情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不耐,真实的愤怒,真实的……冷漠。她和我之间,隔着一道比房门更厚、更无法逾越的墙。
而那道墙后面,就在我的卧室里……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所有的语言都在她那种目光下冻结、粉碎。
母亲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世界上最令人厌烦的存在,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厨房,把锅铲摔得哐当响。
我独自站在走廊上,背靠着那扇门。
门里面,是那个东西。
门外,是绝对不相信我的母亲。
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一圈圈缠绕上来,勒紧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
我知道,它还在里面。
它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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