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水洼,溅起细碎涟漪,雨后的风,带着潮气。
等贾故从林府回荣府,天又飘起雨丝,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影壁前,看雨丝把荣国公府四个字洗得发亮。
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一举一动关乎家里所有人的命运。
这让贾故心里有些艰难。
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决定说给刚劝过自己的二哥听。
第二日到了礼部,贾故见冯尚书的时候故意向他透露,“圣上对杨阁老手下两位兼任巡抚的右都御史很不满意啊!”
有之前湖南巡抚一案在。冯尚书怀疑他是和别人达成政治交换的共识,拿自己做人情,所以他似笑非笑说,“贾公此话,是从哪条缝里透出来的风?本部知道,贾公妹夫在右都御史手下、二子在漕运……”
贾故苦笑,摊手示以清白,“不过是顺口提一句罢了,冯公何必多心,”
说完要走时,他还不忘提醒冯尚书,“冯公且在朝会,看其吏部王尚书表现吧,他最防备我了,又知道上头心意,冯大人跟在他身后,总有好处捡的。”
冯尚书虽对贾故将信将疑。
但他相信王尚书真通上意。
第二日朝会,天色尚乌青,贾故已立在丹墀之下与王行打起眼色。
王行一想到老师这一阵子行事像突然热血上头,就十分无奈。
他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贾故。
等殿门洞开,铜鹤灯影摇晃,果然,不用贾故发声,负责监察之责的都察院同样哑声。
反倒是户部、兵部、工部几位给事中,忽然间唇枪上火,弹章叠出,专挑两位右都御史的漕弊、军冒旧账,踊跃弹劾发言。
“操江巡抚监管的近年船料银两,每岁浮报三成。”
“江宁军饷,则以空名冒领,前后两册,数目悬殊。”
而真正说的上话的几位里,裴尚书为了政治生涯的最后时期,再进一步,自然是头一个针对杨阁老说话的,“臣以为,杨公数此失察,有包庇之嫌,请杨公自辩,给圣上和百姓一个解释。”
赵尚书跟在他身后出言挑衅了兼任操江巡抚的那位,“臣亦闻近年操江巡抚亲眷皆靠漕运生活,族中人人富贵体面,连巡抚老家村里看门的狗都身负巡检一职。”
王尚书却稳若山岳,既未助阵,亦未解围,只把手中笏板微向前倾,似在掂量风向。
冯尚书冷眼瞧得真切,心知机不可失,便从众而出,淡淡补了两句:“如此蒙蔽圣听,辜负圣恩之人,不该立于朝堂之上。”
兼任操江巡抚的那位右都御史脾气火爆,此时气极了,他虽骂不过其他人群起攻之,但是对于针对他的赵尚书,他索性破口大骂,“赵公宁你一派胡言,满嘴放屁!”
要看他在御前如此没有风度,殿上倏地一静。
而贾故肯定要帮赵尚书。
只见赵尚书尚未启唇,贾故已抢前半步,长袖一拂,朗声接道:“大人莫要胡搅蛮缠,说些不雅的市井话来朝堂争辩。
若是非要以市井之言,赵尚书不便回你。但本官不得不奉陪一句:
京师几十万人,昼夜呼吸,循环往复。人人皆有所放,大人焉知此刻涌入鼻端者,不是他人之余息?
赵尚书不便应答,本官却斗胆敢问大人,方才那一口,可品出是谁家早膳的萝卜味儿?”
贾故此问一出,皇帝都逗笑了。
等他失笑出口,旋即自觉失仪,忙以拳掩唇,可龙肩耸动,显是忍俊不禁。
殿下先是一愣,继而低低哄笑如潮,连素来板正的几位阁老们也禁不住胡子乱颤。
那位火爆御史僵立当场,指节攥得喀吱响,却半个字再吐不出。
皇帝好不容易敛住笑意,抬眼扫视殿上,却见群臣神色各异。
此时笑声如潮水般退去。
任由皇帝的声音传遍大殿,“既然诸卿言之凿凿,右都御史兼任操江巡抚、右都御史兼任江宁巡抚,身负监察之责,反使漕弊军冒积年不察,即日革职,交部议罪!”
一句交部议罪,两位右都御史面色惨白,却再无人敢出班求情。
只见皇帝目光一转,又落到杨阁老身上,语气淡得像雪:“杨卿年高,屡请骸骨,朕今允了。即日赐敕还乡,仍支全俸,以全君臣终始。”
杨阁老颤巍巍伏地,三呼万岁。
他这一告老,连带拔起身后半壁门生,殿上顿时空出好大一块影子。
皇帝似乎早算到此景,拂袖又道:“阁员出缺,诸卿可当庭公推,朕即席裁之。”
只此一言,群臣呼吸皆重。
先是刑部裴尚书出班,举赵尚书刚断练达。
继而户部赵尚书发声,回荐裴尚书老臣谋国。
兵部侍郎抢出,又荐吏部王尚书清慎和厚。
沈尚书亦被礼部郎中点将。
连戎马未歇的王子腾,都被京畿御史高声喊出,“九边震慑,威惠兼资,正当回京入阁,以固根本!”
贾故心底一凛。
王子腾!别人不知,但贾故知道他就是回京入阁路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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