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不是软弱,”李山又提高声音,“是他们把力气用在了造东西、种粮食、写书上!
而我们草原人,把力气都用在了互相厮杀、抢夺上!
贵族抢我们的牛羊,我们抢汉人的粮食,然后呢?草原上饿死的人少了吗?
被贵族打死的贱民少了吗?”
他走到人群前,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寨主跟我说过一句话——‘这世上的苦,从来不是哪一个族群在受。
汉奴被我们欺压,我们的妻女被贵族欺压,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今天我们只想着自己抢一块地盘,盟军回来以后,我们打得过吗?
后天更强大的敌人来了,我们又往哪逃?’”
“那也不能去汉人的地盘送死!”一个汉子忍不住叫道,“他们会把我们当奴隶!”
李山目光转向说话的人,眼里并没有愤怒:“奴隶?
如果寨主需要你们当奴隶,他就不会让我来做这样的事情。
实话告诉你们,我是寨主的俘虏,和苍狼部大皇子一起入魏州的时候技不如人,被他所擒。
按草原的规矩,俘虏该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们所有人都清楚。
但寨主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派人看了我几天,确定我对他的子民没有什么伤害以后,就还我自由了。
我每日能吃饱穿暖,你们永远也想不到,在寨主手下,每日能吃四顿饭。
他的子民,曾经都是被靖国朝廷逼得活不下去的人,如今却生活在天堂里面。”
李山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软弱?
那只是靖国朝廷治下的汉人。
寨主亲自率领的无影军,你们都没看见吗?
火狐部、白狼部……还有众多被无影军踩着尸骨的部落,不能证明他们的强大?
我实话告诉你们,草原上传出来的消息是一共有三千人进入草原,实际却只有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人,就已经打到草原各部落望风而逃的地步。
哪怕苍狼部又在草原上集结了万余人,也只敢守在部落周边,而不敢围歼寨主他们。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软弱?”
李山话音落下,眼神一一扫过所有看向他的目光。
最外围的一个老人突然站起身,一脸愁容地看着李山:“首领,汉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他为什么还要进入草原围杀我们,烧我们的粮食,毁我们的水源,让这么多的人无家可归?”
面对这种质疑,李山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央,环视所有人:“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需要过多解释?
草原部落联盟在魏州城屠戮了四十万汉人百姓,魏州守军将领是寨主的朋友,却被苍狼王吊在城墙上暴尸。
平州是寨主的家园,面对草原盟军的威胁,难道他就该束手就擒?
寨主常说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做这些难道不应该吗?”
“那是苍狼部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有什么错?”老人继续反驳道。
李山目光看向说话的老人,面色变得严厉,声音拔得更高一些:“你的部族没有人在联军里面吗?
号称七十万的草原盟军,谁的部落没有出人?
寨主这么做也是为了逼迫盟军,不让他们继续攻打靖国城池。
从得知盟军收兵以后,寨主他们可曾还屠戮过蛮族部落?
他没有,寨主没再屠戮过任何部落,他只让我来解放你们,给你们分牛羊,让你们也过上了吃饱穿暖的生活。
另外一个领头的往前挤了几步,看着李山:“首领,既然你一直都说汉蛮相辅,那我们和你说的寨主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才对,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既然首领你保证汉人不会让我们这些人成为他的奴隶,那他们会不会收走你分给我们的牛羊?
苍狼部打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让我们这些人去和他们拼命,汉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李山看着自己面前突然提问的人,这个人的身份特殊,是最早跟他一起的,在他没被贾正俘虏之前两人就是朋友。
李山身边人,大多都是从各个部落筛选出来的,唯独这人是他特意派人寻到的。
李山看着他,斩钉截铁地道:“会。
寨主会收走一些牛羊,也会让我们和回撤回来的盟军周旋。
这世间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你好,想要获得自由,想要活出人样,就得付出代价。”
李山话落,四周一片哗然,每个听到他话的人都紧锁着眉头。
离得远一些的人,手已经握在自己的兵器上——他们害怕从李山嘴里听到更无情的话。
那人想要继续开口,却被李山先一步制止了。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直到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李山才继续:“但寨主和贵族们不一样,他不是强盗。
他需要的牛羊还有战马,会用你们需要的东西给你们换。
寨主手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细白如雪的精盐,清如甘泉的烈酒,这些都是冬天能保你们命的东西。
苍狼部恨我们,但他更恨寨主和他的无影军们。
如今寨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完全可以撤回松州去,然后任我们这些人自生自灭。
为了生存,为了水源和牛羊,我们难道就不和那些部落联盟战斗了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自立,要成立新的部落,但那些被我们攻破、被大家抢掠、被你们屠杀过的部族都是傻子?
他们不会报复?
任由我们在扎根?
草原上什么时候出现,过如此美好的事情?
但寨主没有那么做,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承诺。
汉蛮相辅的想法是他最先提出来的。
他通知我们往关城方向迁徙,就意味着他没有食言,没打算放弃我们。
我们只有靠得他近一些,他的军队才能够随时支援我们。”
“我再说一遍我的决定:全队即刻拔营,往松州关城方向迁徙。
愿意跟我走的,我李山以性命担保,绝不让任何族人被当作奴隶;不愿意的——”他指了指河谷出口,“现在就可以走,带走你们该得的牛羊,我不阻拦。
但从此以后,生死各安天命。”
李山说完,背负着双手,食指和中指已经夹住了腰间箭筒中的箭矢。
但凡有第一个人跳出来反对,要带着人离开,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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