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大夏北疆,雁门关外三十里,“杏花村”。
镇口的铁匠铺里,赤着膀子的王麻子正将一块烧得通红的蹄铁从炉火中夹出,他吆喝一声,反手抡起铁锤,当的一声,火星如金色的麦粒般四散飞溅。
旁边一个牵着牛的庄稼汉急切地搓着手,“老王,快点,俺家那头犟牛还等着下地哩!”
“急什么!”王麻子头也不回,粗声粗气地吼道,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流下,
“好铁要千锤百炼,你家的牛蹄子金贵,磨坏了老子可不赔!” 说罢,又是势大力沉的一锤。
不远处的私塾里,老秀才手持戒尺,正领着一群垂髫小儿摇头晃脑。
“‘性相近,习相远’……张小从!”戒尺在桌案上敲得一声响。
一个打瞌睡的孩童猛地惊醒,站起来结结巴巴,引得堂内一阵哄笑。
老秀才吹了吹胡子,正要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己手边的茶杯,水面正漾开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心生警觉,侧耳细听那阵从大地传来沉闷的震颤,似乎更清晰了些。
镇子另一头,豆腐西施正麻利地从锅里舀起一勺滚烫的豆花,浇上卤汁,撒上葱花,笑盈盈地递给面前的客人:
“李大叔,慢走!”
她那清脆的声音和豆腐的香气,混着袅袅的炊烟,构成了杏花村最安宁的风景。
长城如山脊,拱卫着帝国边陲。
镇民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和平,甚至忘了长城之外,还游荡着视他们为“两脚羊”的恶狼。
没人注意到,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被一缕极不协调的暗红色浸染。
王麻子准备砸下第三锤时,手臂突然顿住,他脚下的土地传来了一阵清晰的震动,连带着铁砧都发出了嗡的一声。
他疑惑地望向屋外,只见院子里的鸡群像是炸了窝一般,扑腾着翅膀,惊叫着四处乱窜。
私塾里,老秀才手中的戒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顾不上训斥学生,猛地推开窗户极目远眺。
下一刻,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
那条线起初很细,仿佛有人用毛笔在天地的画卷上随意划了一笔。
但它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粗、变宽,无尽的墨汁疯狂蔓延开来,吞噬着青色的晨曦。
很快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骑兵!
是无穷无尽,如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骑兵!
一面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由成千上万战马与士卒汇集而成的杀气,跨越了数里之遥,依旧让整个杏花村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镇口负责警戒的哨兵,正靠着墙根打盹,被这股震动惊醒。
他揉着眼睛望去,随即连滚带爬地冲向警钟,他张大了嘴,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敌——”
一根羽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数百步外精准地射来从他的后心穿入,透胸而出。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度的惊恐之中,身体向前扑倒,那声完整的敌袭被永远地堵在了喉咙里。
“蛮子来了!快跑啊!”
宁静与祥和,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豆腐西施的摊子被惊慌的人群撞翻,雪白的豆花混着滚烫的卤汁流了一地。
人们丢下手中的一切,哭喊着,推搡着,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然而,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四条腿?
轰隆隆!
黑色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吞没了这个小小的村镇。
手持弯刀的蛮族骑兵,脸上带着嗜血而残忍的狂笑,他们纵马驰骋在街道上,肆意地挥舞着屠刀,享受着这场单方面的杀戮。
“畜生!”王麻子将妻子推进了地窖,抄起滚烫的铁锤,双目赤红地冲出铺子。
他一锤挥出,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砸得筋断骨折。
但他还来不及挥出第二锤,三支长矛便从不同的方向,带着风声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将他高大的身躯钉死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的矛尖,炙热的鲜血洒在滚烫的铁砧上,冒起一阵白烟。
私塾里,老秀才将孩童们死死护在身后,退向后院。
“别怕,先生在……”他颤抖着安慰着,但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一匹战马轻易地撞得粉碎。
一名蛮族将领狞笑着,马鞭一指:“哈哈哈!南人的小崽子,皮肉最是细嫩,正好拿来练刀!”
弯刀划过,数颗稚嫩的头颅冲天而起,血雨染红了圣贤的书卷。
豆腐西施被一个蛮族兵从屋里拖了出来,她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恐,身上的衣物被粗暴地撕碎。
那士兵发出一阵淫邪的笑声,正要施暴,豆腐西施眼中带着决绝,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挣脱,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石磨。
鲜血和脑浆,染红了那方她赖以为生的工具。
烧!杀!抢!掠!
人间地狱,在杏花村的废墟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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