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遂的刺杀事件,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惊雷。尽管王审知下令对外保密,但节度使府邸深夜的搏斗声、加强的守卫、以及李尤手臂上无法完全遮掩的绷带,还是让消息在泉州上层圈子里不胫而走。一时间,各种猜测、担忧、乃至幸灾乐祸的情绪暗流涌动。
王审知表面上一如既往地沉着处理政务,主持了对遇袭侍卫的抚恤和对李尤的重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只有最亲近的陈褚等人能察觉到,这位年轻主政者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此前未曾有过的冷冽和沉重。兄长的离世是情感的钝痛,而这次直指性命的刺杀,则是现实权力场上冰冷而尖锐的警告。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王审知难得有片刻清闲,与陈褚在节度使府的后园散步。夕阳的余晖给亭台楼阁镀上一层金色,却难以驱散空气中那份无形的凝重。
“子郁(陈褚字),”王审知停下脚步,望着池塘中嬉戏的游鱼,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初至泉州时的情景。那时虽艰难,但心中怀着的,多是一股凭借超越时代的学识改变世界、造福百姓的简单念头,甚至……不乏几分天真。”
陈褚默默听着,他知道王审知需要倾诉。
“我以为,只要将更好的技术、更优的制度带来,便能顺理成章地让这片土地变得富庶强盛。”王审知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可如今看来,是我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技术的推广,有郑公这般秉持‘道统’者的竭力阻挠;制度的变革,触动的是盘根错节的旧利益网;即便做出了成绩,府库充盈,军力增强,换来的亦非一片赞颂,而是更深的忌惮和南汉这般赤裸裸的刺杀。”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陈褚:“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欲行利民之事,光有一颗仁心、一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
陈褚深以为然,郑重接口:“大人所言极是。孔圣人周游列国,亦需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为辅翼,尚且步履维艰。治国平天下,如同驾驭烈马,既需明确的方向(仁心),也需坚韧的缰绳(律法、制度),更需足以震慑魑魅魍魉的鞭挞(武力、权术)。空有方向,而无控驭之力,非但无法前行,反会被烈马掀落蹄下。”
“缰绳……鞭挞……”王审知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光芒闪烁,
“说得透彻。以往,我或许过于侧重‘方向’,思考如何造出更好的犁、更快的船、更利的火器。对于‘缰绳’和‘鞭挞’,虽也有建制、有强兵,但内心深处,或许多少仍存有轻视,认为那是权谋小道,非正道所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经此一劫,我方知此念大谬。若无李尤这般忠勇之士执‘鞭挞’护卫,我早已成泉下之鬼;若无严密的制度和律法为‘缰绳’约束内外,纵有良策,也难出府衙,甚至会引发内乱。理想如同远方的灯塔,若没有坚固的船体和驾驭风浪的手段,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
陈褚欣慰地看着王审知,他能感受到这位领导者正在经历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从带着理想光环的技术专家,向着一个更加成熟、更加全面的政治家转变。
“大人能作此想,实乃泉州之福。仁义为体,权术为用,二者不可或缺。关键在于,这权术之用,是为了守护仁义之体,而非满足一己私欲。”
王审知点头:“我明白。这‘鞭挞’,不仅要对外,有时亦需对内。”他话锋一转,“李尤对刺客的审讯,可有进展?”
陈褚面色凝重起来:“那刺客甚是硬气,重伤之下,熬尽了酷刑,始终未吐露幕后主使,只反复说是为报私仇。但他身上那南汉恶钱,以及其训练有素的身手,几乎可以断定与南汉脱不了干系。此外,李尤还查到一条线索,刺客在行动前数日,曾在城中一家赌坊逗留,与一个形迹可疑的账房有过接触,而那个账房……与城中某些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旧盐商,似乎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
王审知眼中寒光一闪:“旧盐商?他们竟敢勾结外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沉吟片刻,“此事需深查,但务必谨慎,没有铁证,不可轻动,以免打草惊蛇,引发更大的恐慌。让李尤继续暗中调查,重点是找到那个账房和背后的联系。”
“是。”陈褚应道,随即又补充,“另外,鲁震那边,根据大人的吩咐,弄出了几种简易的警报机关,已在府邸和天工院关键处布设。他还嚷嚷着要造一种能连发弩箭的‘守城利器’,说是受了您‘压力’概念的启发,不过目前还只是些粗糙的草图。”
王审知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这个鲁震……告诉他,不急,安全第一,慢慢研究。他的这份心,便是最好的‘鞭挞’之一。”
正说着,侍卫来报,赵子毅求见。
赵子毅进来后,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大人,陈先生!算科首批学员的考核结束了,成绩斐然!尤其是几个原本是工匠学徒的子弟,在实用算学上表现突出,远超预期!这是考核结果和优秀学员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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