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照着龟甲上狰狞的裂痕。
国师李晏斯声音如同寒泉滴落深潭，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冷意：
“陛下，叶凌云若真的离开临安，恐成倾覆社稷之大患！非杀不可！”
“杀？”皇帝赵峥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倾盆暴雨，仿佛要将整个临安淹没。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压抑，“朕何尝不想？叶啸天那五万玄甲铁骑，还在临安！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雄狮！朕今日动他孙子一根汗毛，明日，叶啸天就敢用那杆霸王枪，捅穿朕的金銮殿！”
他猛地转身，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眼中布满骇人的血丝，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嘶哑：
“更何况……朕那‘好’皇后叶芷青！她可是叶啸天的亲女儿！朕这边稍有风吹草动，只怕还未出手，她就能把朕明里暗里的所有布置，连根拔起！”
如烟垂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听到此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赵峥案前一点烛火跳跃，将他阴沉的脸映得明灭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赵峥的目光落在如烟身上，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胆寒：“月老庙……功败垂成。如烟，你可知罪？”
如烟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自镇定道：“女儿……是女儿无能，未能完成陛下重托。黑冰台精锐尽出，却……”
她不敢再说下去，任务失败是事实，任何辩解在帝王面前都苍白无力。
她心中一片冰凉，自己不过是贱婢所生的私生女，一个见不得光的工具。
黑冰台是她唯一的筹码，是她能从这冷酷帝王手中换取生存空间的依仗。
若非如此，单凭这次失败，她早已是一具尸体。
她脑海中闪过三皇子赵楷被侍卫粗暴拖走时，在地上蹭出的那道刺目血痕。
那是最受陛下“宠爱”的儿子啊！
连他都不过是随时可弃的棋子，何况自己？恐怕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路边的草芥，随时可被碾碎。
“无能？”赵峥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冰渣，“朕耗费心血，将你安插在赵婉儿身边多年，一朝暴露，岂是一句‘无能’可抵？黑冰台……江湖数一数二？呵，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如烟心上。
如烟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女儿万死！请父皇再给女儿一次机会！黑冰台尚有死士可用，奴婢定当……”
她心中满是苦涩与失望，对眼前这个薄情寡义的帝王，更对这如履薄冰的命运。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震得殿宇嗡嗡作响。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直凝视着龟甲与铜钱的李晏斯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低呼，不顾仪态，双手颤抖着再次抓起龟甲和铜钱，口中念念有词，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连续卜算。
“国师？”赵峥被他的异状惊动，皱眉问道。
李晏斯恍若未闻，全身心沉浸在卦象之中。
他反复推演，每一次铜钱落案，都指向同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赵峥，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
“陛下……秦王……薨了。”
“什么？！”赵峥如遭雷击，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死死盯着李晏斯，“叶啸天……死了？怎么可能！他刚班师回朝，威势无双……”
“卦象……确是如此。”李晏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秦王……星陨。”
短暂的死寂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从赵峥心底喷涌而出！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出口的大笑，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精光，在殿内急促踱步。
“天助我也！当真是天助我也！”他心中咆哮，“催死药……是催死药发作了？哈哈哈！叶啸天，你终究是熬不过朕的手段！你的死期，便是朕皇权永固之始！”
秦王府，书房内。
烛光昏暗，药香弥漫。
秦王叶啸天端坐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却异常平稳。
神医东方白，这位九天之一的皓天君传人，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复杂。
“王爷，您……当真要如此？”东方白的声音带着沉痛。
叶啸天缓缓睁开眼，那双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目，此刻虽显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
“东方先生，老夫八十有三，早已看透生死。这残躯，能为孙儿再铺最后一段路，值了。”
他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临安城，暗流汹涌。多少双眼睛盯着凌云？多少杀局早已布下？只有老夫‘死’了，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才会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只有老夫再‘死’一次，才能替凌云，扫清最后一批障碍！也才能看清，谁是人，谁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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