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再使点劲!”凌析也急了,亲自上手帮忙拉绳子。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吆喝一声——
同志们加把劲啊!哎嘿哟啊——!
“嘿——哟!”三人一起发力!
“嘎嘣!”一声脆响!连接木杆的绳索竟然不堪重负,崩断了一股!
“哎哟!”谢前和那个村民因为用力过猛,绳子突然一松,两人踉跄着向后摔倒,一屁股坐在泥地里。
“噗通!”水下的铁钩似乎也脱了,女尸又往下沉了沉。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和惊呼。
“哈哈哈!我就说不行吧!”
“刑部的大人……就这?”
“别折腾了!赶紧让族长沉了吧!”
李老栓更是冷笑连连,脸上写满了“看你们笑话”。
凌析看着手里半截断绳,又看看摔得满身是泥、龇牙咧嘴的谢前,再看看水里那若隐若现的红嫁衣,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她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泥点子,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这破设备!捞个尸比破案还累!刑部后勤是吃干饭的吗?!连根好绳子都配不起!”
还有这破塘!凶手选这地方,是跟我有仇吧?!
发泄完了,活还是要干。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那歪脖子树上的滑轮,又看了看岸边散落的工具。
“谢前,来,咱们把绳子接上,换那个小一号的钩子,试试勾衣服或者头发!轻点!慢点!别硬拽!”凌析一边指挥,一边蹲下身,仔细研究水下的情况,“宋师傅!您经验老道,看看这水草……有没有办法?”
宋师傅皱着眉,凑近水边看了看浑浊的水面:“水草太密,硬拉不行。得有人……下去清理一下钩子附近?”
“不行!太危险!”凌析立刻否决。
如今正是深冬,这塘水冰冷刺骨,深浅不明,水下情况复杂,贸然下去风险太大。
谢前已经麻利地接好了绳子,换上了小钩子,小心翼翼地再次放入水中。他全神贯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里还念念有词:“宝贝乖,听话,勾住衣服就行,别勾脸……”
凌析紧张地盯着水面,心里也在疯狂祈祷:钩子大佬啊,这次给力点!一定要一把成啊,不然这脸可丢大了!邢司业知道了,怕不是要把我这“见习”俩字给撸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岸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那根绷紧的绳索。
突然!
谢前感觉手里的绳子猛地一沉,似乎钩住了什么结实的东西!
“凌哥!钩住了!这次好像很牢!”谢前惊喜地喊道。
“好!稳住,慢点拉!”凌析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次,滑轮虽然依旧“吱呀”作响,但绳索绷得笔直,缓缓地、坚定地将水下的重物拖向岸边。
浑浊的水面被搅动,泛起阵阵污浊的浪花。
那抹刺眼的红色,越来越清晰……
“哗啦——!”
浑浊的水花裹挟着刺鼻的腥腐气炸开,那具沉重的大红嫁衣女尸终于被拖拽上岸,重重地摔在塘边冰冷的泥地上。
湿透的衣料紧贴着浮肿变形的躯体,勾勒出令人心悸的轮廓,像一朵被污水浸泡后腐败糜烂的巨型红花。
尸体额头上那张湿透的黄色符纸,边缘破损,朱砂画的符文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妖异得刺眼。
浓烈的尸臭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塘水的腥气。
围观的村民像被烫到似的,纷纷掩鼻后退,脸上交织着恐惧和嫌恶。
族长李老栓更是嫌恶地皱紧眉头,用一方厚实的手帕死死捂住口鼻,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晦气!真是晦气!”
凌析却像没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被那混合着腐臭和冰冷水汽的空气呛得低咳了两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和恶臭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她动作麻利地从随身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掏出几样东西:一件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粗布围裙,一副同样陈旧的袖套,还有一样她自己捣鼓出来的“神器”——一个用多层厚棉布缝制、内里夹着薄薄一层活性炭(她找烧炭师傅弄的碎炭末)和干草药的简易“口罩”。
她飞快地系好围裙,套上袖套,最后将那个带着点草药清苦味的口罩严严实实地捂在口鼻上,只露出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
做完这些,她才蹲下身,掏出一块干净的粗布裹住双手,然后毫不犹豫地凑近那具冰冷的尸体。
“宋师傅,搭把手,记录!”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闷,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年龄的冷静。
宋师傅立刻应声,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和一小块墨锭,神情严肃地开始研磨。
谢前也赶紧凑上前,虽然脸色微微发白,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但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按理来说,明明应该是作为胥吏的凌析给宋师傅记录,宋师傅负责验尸。但一方面,宋师傅不是那种倚老卖老的人,再加上他也对凌析的各种小巧思感兴趣,此刻便乐呵呵地跟着忙活。
凌析的目光首先锁定了那张紧贴额头的湿透符纸。
她小心翼翼地用布裹着的手指,轻轻捏住符纸边缘,屏住呼吸,极其缓慢、轻柔地将它从冰冷的皮肤上揭了下来。
符纸的背面,因为长时间紧贴,沾着一些皮脂和细微的皮肤碎屑。
就在符纸被完全揭开的瞬间,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点苦杏仁的奇异气味,突破了浓烈的尸臭,精准地钻进了凌析的鼻腔。
苦杏仁味?!
凌析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味道……前世痕检实验室里,某些剧毒物质(比如氰化物)就常带这种标志性的气味。
但在这个时代……更常见、更熟悉的来源是——砒霜。
其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砷,古称“砒石”、“信石”,也有更直白、更令人胆寒的叫法——“皮上”。
意指其剧毒无比,沾皮即死。
虽然这气味淡得几乎被尸臭完全淹没,但凌析那被现代化学知识反复锤炼过的鼻子,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不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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