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初降,北境的第一缕寒意顺着山脊滑下,拂过新立的灯亭檐角。
白鹤衔灯,在风中微微摇晃,火光不灭。
三百余封诉状堆在案上,纸页泛黄,有的还沾着泥土与血迹。
谢无咎坐在灯亭角落,手中一本《灯语密册》翻得边角卷起。
他沉默如石,却将每一份控状按地域、罪类、涉案官阶逐一归档。
七成指向同一根毒脉——地方官吏勾结豪强,虚报灾情,私吞赈粮。
不是个案,是网。
苏锦黎站在案前,披着素色斗篷,发丝被风吹得微乱。
她指尖停在一份血书上,那红早已发褐,像是从指缝里挤出来的。
雁门镇百户联名状告县令与粮商合谋,以沙石充米,百姓食之腹胀而死,老幼饿毙十余人。
状纸上盖着数十个血手印,最小的那个,尚不及孩童掌心。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刀锋划过冰面:“百姓不告官,是因为官就是祸。”
话落,她抬眸望向门外候着的韩砚。
那人穿着粗布商袍,腰间挂一串铜铃,是北境游商惯用的信物。
圆滑、机警,但从不失信——这是萧澈当年亲自挑的人。
“我要你把这七十三桩积案,原封不动,送进‘灯道察院’三州试点。”她说得平静,仿佛只是吩咐一趟寻常货路。
韩砚皱眉:“王妃,这一路……怕不止流寇。”
“我知道。”她转身,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地图,红线连着三州十二县,“皇帝嘴上准了察院,心里却怕它真亮起来。”
三日后,柳承志率巡火队出发。
二十骑,皆为北境柳字营遗卒,铠甲残旧,但眼神如狼。
他们押的是铁匣封案,外裹油布,防雨防火。
消息刚出,杀机便至。
第一波“流寇”出现在朔州隘口,趁夜突袭,箭矢带火。
巡哨早有准备,快弩三轮齐发,短刃贴身绞杀,敌退时留下六具尸体。
第二波在并州河渡,伪装成难民伏击。
赵九亲自带队截杀,斩首八人,搜出身侧暗袋中的禁军制式铜牌——背面刻着“东厂·影卫”。
第三波最狠,竟用火油焚道,欲烧断山径。
幸而巡哨提前埋伏于高崖,以滚木礌石压阵,再以烟信号召援兵,终将其击溃。
赵九提着一块铜牌回帐,扔在案上,冷声道:“不是地方兵,也不是边军。是宫里的手,伸到北境来了。”
苏锦黎看着那枚铜牌,唇角反往上扬了扬。
“他还真怕这盏灯太亮。”
她起身,走到灯亭中央,伸手抚过那根铜管。
蓝焰静静燃烧,顺着纹路蜿蜒而上,照亮她眼底的决意。
“传‘灯道静语令·破夜版’。”她下令,“所有驿站,子时连响铜铃九下,传令四方——灯火照处,皆可举证。”
那一夜,风雪骤起。
十七县的铜铃同时响起,九声清越,穿透寒夜。
百姓从炕上爬起,从茅屋走出,从冻土中扒出藏了多年的证据。
有人抱着发霉的账本,有人背着亲人的尸骨,还有老妪,背着手脚僵硬的孩子,徒步五十里,只为一句:“让灯看见。”
天未明,灯亭前已排成长龙。
裴元昭在京城接到急报时,正于朝会列席。
他当即出列,捧奏折高声道:“启禀陛下,北境灯道察院收民间投书四百余件,其中雁门血书为证,尸检图录俱全,请扩察院至十二州!”
满殿哗然。
礼部尚书拍案而起:“荒唐!妇孺之言,岂足为凭?此等民间杂诉,如何入朝廷法眼!”
刑部老尚书颤巍巍拄杖上前,声音沙哑却如钟鸣:“若非官逼民信断绝,何至于百姓求灯不求衙?诸公闭目塞听,难道还要等天下皆哑,才肯开眼?”
朝议沸腾,皇帝端坐龙椅,面色沉沉。
最终下旨:命大理寺彻查雁门案,其余积案交由察院复审。
但他没说出口的是——当夜,一道密令已随东厂缇骑出京。
领头校尉袖中藏着焚书令,见案即毁,见证即灭。
沈知意是在更鼓三响时摸进七王府偏院的。
她脸色发青,指甲掐着袖中绢条,直奔书房。
赵九拦她不得,只得放行。
她将密信呈上,声音发抖:“缇骑已过雁门关,带焚书令。他们要烧掉一切。”
烛火跳了一下。
苏锦黎坐在案前,手中还握着一份尚未归档的诉状。
她看了很久,才缓缓放下,抬眼望向窗外。
天边微白,风雪渐歇。
她忽然笑了,笑意很淡,却锋利如刃。
“他们想烧?”她轻声问,像是自语,又像在问这天地,“可火,从来不只是用来毁灭的。”
她站起身,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文书上写下几个字,而后唤来韩砚。
“你明日就走。”她说,“以‘通市使’身份,召集边镇所有商贾。”秋风卷着残雪扑进灯亭,铜管中的蓝焰晃了晃,却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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