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在国营饭店的木桌上晃悠,菜香混着酒香缠在梁间。小李被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撺掇,耳根子烧得慌,架不住这股热乎劲儿,只好松开攥着碗的手,皱着眉看王岩石拎起酒壶哗哗倒酒 —— 酒液漫过粗瓷碗沿,顺着碗壁往下淌,在桌角积成一小汪透亮的酒痕。王岩石这才捋了捋袖子,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清了清嗓子,那嗓门一扯开,就像撞开了半扇木门: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 他唱得浑身带劲,脚跟着节拍在地上轻点,肩膀一耸一耸的,眼神亮得像映了星火,仿佛真站在千里冰封的威虎山里,身后是茫茫林海。知青们都看直了眼,手里的酒碗不知不觉跟着晃,每唱完一段,“滋溜” 声此起彼伏,酒液入喉的辛辣混着戏词里的豪横,顺着嗓子眼暖到心口,浑身的骨头缝都透着舒坦。
紧接着,“今日痛饮庆功酒” 的调子一扬,邻桌正在扒饭的食客都停了筷子,脑袋跟着晃,嘴里低声跟着哼,连掌柜的都靠在门框上听得出神。一段接一段的经典唱词从王岩石嘴里蹦出来,字咬得瓷实,韵转得地道,那股子老戏骨的范儿,听得人心里敞亮。
唱一段、干一碗,三碗酒下肚,饭桌上已是一片东倒西歪。有的趴在桌上,脸埋在胳膊肘里,嘴里还嘟囔着 “再唱段智取威虎山”;有的歪在椅背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嘴角挂着笑,不知梦见了啥;还有的手还搭在酒碗上,眼睛却闭得严严实实,鼻息匀匀的早入了梦。
王岩石笑得直拍桌,半点醉意都没有,端起第四碗酒仰头就灌,喉结上下滚动得厉害,酒液顺着下巴滴在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上,洇出一圈圈深褐色的印子。
“好嗓子!比县广播站的大喇叭还穿透力!” 角落里突然响起掌声,黄白捏着块咸萝卜干,正就着碗底最后一口酒慢慢抿,见王岩石看过来,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这韵味,比戏班子唱得还地道!”
“小子有眼光!” 王岩石眼睛一亮,抬手抹掉胡子上沾的酒沫,“我看你这酒量也练出来了,跟我年轻时候不相上下!”
话音刚落,旁边趴着的上海知青小张突然猛地抬起头,眼镜滑到鼻梁上挂着,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含混不清地问:“这…… 这酒是啥来头?后劲咋这么猛?我脑袋里跟有群蜜蜂似的,嗡嗡直响……”
王岩石把空碗往桌上一墩,碗底朝天,一滴酒都没剩,得意地咧嘴:“这你就外行了吧?这叫大 60!”
“大 60?” 小张皱着眉,脑袋晃了晃,显然没听过,“是啥好酒啊?”
“正经北大荒六十度白酒!” 王岩石拍着大腿,“还有个诨名,叫‘闷倒驴’!驴喝了都得躺半天,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娃,哪儿经得住这烈味?刚开始喝着顺嘴,等酒劲儿上来,风一吹就倒。当年我们在兵团,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全靠这酒暖身子,不然手都冻得握不住镰刀!”
他正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突然听见 “扑通” 两声,低头一看,好几个刚才还强撑着的知青,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连呼噜都打起来了。
这时,服务员老周端着一大盆酸菜白肉走了进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一进门瞧见满地醉汉,忍不住咋舌:“哎哟喂,这些知青娃娃也太不禁喝了!跟喝了酒精度数高的醪糟似的,这才几碗啊,就醉成一滩泥了?”
王岩石没接话,捏着碗沿,隔着东倒西歪的人影,冲黄白举了举空碗算是碰杯,嗓门压得稍低:“你小子说实话,现在到底能喝多少?”
黄白摩挲着手里印着 “为人民服务” 的搪瓷碗,碗边虽有些掉瓷,却被擦得发亮,他笑了笑:“真没数,长这么大还没醉过,也没人能把我喝倒。”
“有种!” 王岩石一拍桌子,“那今天咱们就较量较量,看看谁的酒量更胜一筹!”
黄白赶紧摆了摆手,指了指满地醉汉,眉头拧成了疙瘩:“今天可不行,得先把他们送回知青点啊!总不能让他们在这儿过夜吧?这二十多号人,一两个还能架着走,这么多醉汉,咋弄回去?” 他环顾四周,着实犯了难。
“还能咋弄?这么多人,也就大驴车能装下!” 老周放下菜盆,也帮着琢磨,一边数人数一边说,“一、二、三…… 足足二十三个,最少得两辆车才够装!”
王岩石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知青,突然大手一挥:“你们在这儿盯着,我去想办法!” 说罢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去,脚步稳当得很,哪儿像喝了四碗烈酒的人。
没多大一会儿,外面就传来 “突突突” 的柴油机声,越来越近。黄白和老周出门一看,只见王岩石开着一台 “东方红” 拖拉机过来了,排气管 “突突” 地喷着黑烟,车斗里铺着几块麻袋片,宽敞得很,装二十多个人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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