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蓝布”在草原商队中的畅销,如同给濒死的工坊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那深沉朴拙的靛蓝色,不仅染在了粗麻布上,更染亮了工坊众人晦暗多日的心绪。织机日夜轰鸣,不再是为了绝望地抵挡债务,而是为了满足源源不断的订单。染缸里靛蓝翻涌,散发出独特的气味,与织机声交织,谱成一曲忙碌而充满希望的乐章。
草原商队如候鸟,定期而至。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沉甸甸的银钱,更有来自塞外的风尘与独特需求。为首的汉子名叫巴特尔,性情豪爽,几次交易下来,已与李青禾颇为熟稔。
这一日,巴特尔带着商队再次来到东塘工坊。验看过新一批“青州蓝布”的成色后,他满意地点头,却并未立刻结算银钱,而是大手一挥,让同伴抬进来好几个沉甸甸的、散发着腥膻气的皮货袋子。
“李娘子!”巴特尔声如洪钟,拍着鼓囊囊的皮袋,“这次南下,银钱带得不多,倒是这些皮子,都是上好的货色!鞣制好的狼皮、狐皮、羔羊皮!你看,能否用这些,抵一部分布钱?”
李青禾上前,打开皮袋查看。只见里面的皮子确实处理得不错,毛色光亮,皮质柔软,尤其是那几张狼皮,厚实完整,毛绒浓密,显然是御寒的极品。若是售与城中皮货店,价值定然不菲。
她心中迅速盘算:工坊如今虽缺现银,但这些皮货若是妥善处理,无论是自用还是转售,都是硬通货,且更能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物价波动。
“可。”李青禾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便依巴特尔头领,按市价折算便是。”
双方当下请了懂行的人来,一番评估议价,将皮货与布匹的价值两相抵过,又补了些许银钱差价,交易便成了。
巴特尔等人心满意足,驮着新染的蓝布,吆喝着骆驼马匹,再次踏上了北归的漫漫商路。
工坊院里,却留下了一地散发着塞外风情的皮货。妇人们好奇地围拢过来,摸着那光滑的狐皮、柔软的羊皮,尤其是对那几张威风的狼皮既怕又爱。
“这狼皮真厚实!做褥子定然极暖和!”
“狐皮好看,给娃儿做个坎肩顶好。”
“只是这许多皮子,咱们自己也用不完啊……”
李青禾看着那些皮货,目光却落在了那几张最为厚实、毛最密长的狼皮上。她想起冬日里,工坊那些常年弯腰织布、浸泡染缸的妇人们,尤其是以张寡妇为首的那七位最早跟随她的老姊妹,每每到了寒冬,膝腿关节便疼痛难忍,老寒腿的毛病折磨得她们夜里难以安睡,白日劳作更是辛苦。
这狼皮筒子,毛厚密,防风保暖极佳,若是做成护膝、护腰,岂不是正好?
她当即吩咐道:“这几张狼皮,不卖了。去找最好的皮匠来,仔细鞣制软化,做成护膝和护腰筒子,要厚实,包裹要严实。”
数日后,皮匠将做好的狼皮护具送来。那护膝做得又长又厚,内侧是柔软的羊皮衬里,外侧是密实的狼毛,用结实的布带捆扎,一看便知极其暖和。
李青禾将张寡妇、周娘子等七位最早跟着她吃苦受累、如今也是工坊骨干的寡妇唤到跟前。
七人不知何事,面面相觑。
李青禾拿起一副狼皮护膝,走到年纪最大、腿疾最重的王婶面前,蹲下身,不由分说,便要替她绑在膝盖上。
王婶吓了一跳,慌忙后退:“青禾妹子,这……这是做什么?使不得!这金贵东西……”
“别动。”李青禾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仔细地将那厚实的狼皮护膝牢牢绑在王婶瘦削、甚至有些变形的膝盖上,又替她系好带子。
温暖的皮毛瞬间包裹住冰凉的膝盖,一股暖意缓缓渗入。
李青禾依次为七人都绑上了护膝。她们怔怔地站着,感受着膝盖上传来的、久违的暖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暖意似乎不仅暖了腿,更暖了心。
“这狼皮筒子,”李青禾直起身,看着她们,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温和,“是草原商队换布剩下的。我让人做成了护膝。冬日里干活、夜里睡觉,都戴着。老寒腿……能少疼些。”
她话说得平淡,甚至有些干巴巴的,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了七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张寡妇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用手一遍遍摩挲着膝盖上厚实温暖的狼毛。周娘子别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王婶更是早已老泪纵横,她腿疼了十几年,何曾有人这般细心惦记过?还是用这等金贵的皮子!
“青禾妹子……这……这太费钱了……”王婶哽咽道。
“是啊,这让我们……怎么受得起……”
“戴着。”李青禾打断她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工坊要熬过冬天,离不开你们。腿脚暖和了,才好干活。莫要推辞,这是……工坊的心意。”
她将“工坊的心意”几个字说得很重。这不是施舍,而是对共度时艰、不可或缺的伙伴的体恤与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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