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盐袋如同冰冷的界碑,矗立在破窑门口,散发着浓烈刺鼻的咸涩气息,也压塌了李青禾最后一丝气力。她瘫倒在冰冷的冻土上,肩头溃烂的伤口暴露在暮色里,脓血混着白色的盐粒,凝结成一种暗红与惨白交织的、令人心悸的硬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和火烧火燎的咸涩灼烧感。
小树冰凉的小手颤抖着,用破瓦罐里浑浊的河水,极其小心地、带着巨大的恐惧,冲洗着阿姐肩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皮开肉绽的创面,带走脓血和盐粒,也带来一阵阵钻心的锐痛!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痛哼死死压了回去!
“阿姐……疼……”小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冻土上。
“不……不疼……”李青禾嘶哑的声音如同气音,溃烂稍轻的左手极其艰难地抬起,极其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按在小树冰凉的小手上,阻止了他继续冲洗的动作,“……省点水……盐……省着用……”
她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对疼痛的哀怨,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和一种被逼出来的、冰冷的计算。肩头的剧痛是实打实的,但更深的寒意,却来自窑洞外那越来越凛冽、仿佛带着冰碴的夜风,和身上这件早已褴褛不堪、如同破渔网般千疮百孔、根本无法抵御深秋严寒的单薄夹袄!
冷!深入骨髓的冷!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日夜不停地扎进她早已冻透的骨头缝里!腹中那点盐渍菜根带来的微末暖意,在极度的寒冷面前不堪一击。她和小树夜里只能蜷缩在角落最深的阴影里,紧紧依偎着彼此冰冷的躯体,试图汲取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活着”的温度。每一次被冻醒,每一次听着小树在睡梦中因为寒冷而发出的、如同幼兽般的细微呜咽,都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攫住她的心脏!
没有厚袄……这个冬天……会冻死在破窑里……就像角落里那些冻僵的老鼠……
这个认知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压倒了肩头的剧痛!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盐……是命!可命……需要一副能熬过寒冬的皮囊来盛放!
买棉袄?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硬生生掐灭。怀里那几挂沉甸甸的铜钱,早已在买盐时花去了大半!剩下的……是要留着买粮、交谷雨后的粮赋、给小树抓药……每一枚铜钱都拴着一条命!哪里还能挤出买新袄的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层层包裹。她失神地望着窑顶那片被烟火熏得黢黑、斑驳的泥壳,仿佛能看到寒冬凛冽的北风正从那些缝隙里呼啸而入,将她和弟弟冻成两具僵硬的冰雕。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试探意味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破窑门口。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讨好和小心谨慎的妇人声音,在浓重的暮色里响起:
“青禾……青禾妹子?睡下了么?”
是王婶。住在村西头,男人死得早,守着几亩薄田和一个半傻的儿子过活,平日里也是个在村里说不上话的苦命人。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凝!巨大的警惕瞬间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肩头的剧痛却让她闷哼一声,再次跌回冰冷的碎瓷地上。
“是……王婶?”她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戒备。
“哎!是我!”王婶的身影出现在低矮的窑洞口,挡住了外面最后一点惨淡的微光。她手里似乎抱着一个不小的、轮廓模糊的东西。她探着头,目光在昏暗的窑洞里飞快地扫视着,掠过地上那袋硕大的盐袋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又落在李青禾枯槁如鬼、肩头血肉模糊的身影上,脸上瞬间堆满了夸张的同情和惊骇。
“哎哟我的老天爷!青禾妹子!你这是……这是遭了大罪啊!”王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市井妇人特有的、极具渲染力的悲悯,“看看这肩膀!都烂成啥样了!这大冷的天!还穿着这身破单衣!怎么熬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挪进了窑洞,仿佛没看到李青禾眼中冰冷的警惕。
她将怀里抱着的东西轻轻放在靠近门口、相对干净些的地面上。借着门外透进的最后一点微光,李青禾看清了——那是一架极其陈旧、布满灰尘和蛛网、木头框架都因年深日久而呈现出深褐色的……纺车!
纺车的木轮边缘已经磨损得凹凸不平,摇柄处的木头被摩挲得油亮发黑,几根稀疏的麻线还缠绕在歪斜的锭子上,如同垂死的枯藤。
“青禾妹子,”王婶搓着手,脸上堆着一种混合着同情和精明的笑容,目光在李青禾脸上和地上的盐袋之间飞快地逡巡,“嫂子知道你难!看你这伤……这冻的……嫂子这心里……跟刀绞似的!”她夸张地拍了拍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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