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生涩的绝望,如同西坡上刮过的、裹挟着沙尘的热风,在李青禾空瘪的胃袋和更空瘪的心头盘旋了数日。细如钢针的穗头在毒辣的日头下日渐枯槁,灰绿的绒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变成枯槁的灰黄,在灼热干燥的风中发出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龟裂的沟底硬土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点可怜的水分,几株深褐色的粟苗如同风干的标本,叶片卷曲焦脆,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齑粉。
完了。彻底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坠在心底。她不再拖着破陶罐去几近干涸的泥沟,也不再趴在沟边用嘴哺育那点深埋的根须。只是每日如同游魂般,在浅沟边枯坐。目光空洞地扫过那几根垂死的、干瘪的穗头,又茫然地望向灰蒙蒙的天际线。那被诅咒的“窑工坟场”,终究不肯施舍给她一丝活路。
然而,老天爷似乎嫌这出戏还不够惨烈。就在她彻底放弃,准备任由这点最后的枯草烂在这碎瓷堆里时,天,毫无预兆地变了。
起初是风。不再是干燥灼热的风,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湿气,从不知名的远方卷来。荒坡上稀疏的枯草被吹得狂乱摇摆,发出“呜呜”的声响。灰白的天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揉搓,迅速堆积起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团,如同浸透了脏水的棉絮,低低地压着西坡的顶,也沉沉地压在李青禾早已麻木的心头。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金属锈蚀般的奇异气味。闷热得如同蒸笼,吸一口气,肺管子都黏腻发沉。
要下雨?
李青禾迟钝地抬起头,布满血丝、被烈日风沙磨砺得粗糙不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有什么用?粟都枯死了。
但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浅沟里那几株垂死的粟苗顶端——那几根干瘪枯槁、细如钢针的穗头!在铅灰色天幕的映衬下,在那沉甸甸的湿气里,那枯槁的穗壳尖端,极其极其细微地……似乎透出了一点极其黯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色?
不是枯黄!是……是籽粒成熟后,那种灰扑扑的、干硬的颜色?
一股微弱的电流猛地窜过她早已冻僵的神经!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双膝重重砸在龟裂的硬土上!她伸出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近乎屏息地,捏住其中一根枯槁的穗头,指尖微微用力一捻——
几粒极其微小、灰扑扑、干硬如同沙砾、却带着粟粒特有棱角的籽粒,极其艰难地从干枯的穗壳里被挤了出来!掉落在她沾满泥污和汗渍的掌心!
不是空壳!是实粒!虽然干瘪细小如同虫卵,但它们是实的!有硬核!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最后赌注般的狂喜,如同爆发的山洪,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麻木堤坝!没死绝!还有收!哪怕只有这几把秕谷!也是粮食!是活命的粮食!
她猛地抬头!天空的铅云翻滚得更加剧烈,云层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轰鸣!空气里的湿气浓得能拧出水来!风更大了,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暴戾气息!
要下雨了!大雨!
“不——!”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她喉咙里挤出!这雨会毁了一切!会把她这点干瘪得如同沙砾的救命粮食彻底泡烂、冲走!
抢收!必须在雨落之前抢收!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疯狂蛮力,瞬间主宰了她的身体!她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回破窑!在那堆破烂里疯狂翻找!终于,她找到了那把锄刃崩缺、木柄开裂的锈锄!她双手握住锄柄,将锄头高高举起,锈蚀的锄刃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冰冷的、绝望的寒光!
这不是镰刀!但这是她唯一的“利器”!
她拖着锄头,如同拖着一条沉重的锁链,跌跌撞撞地冲回浅沟边!没有犹豫!没有丝毫技巧!她双手死死攥住开裂的锄柄,腰背因为用力而弓起,如同拉满的硬弓!锈蚀的锄刃带着她全身的重量和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绝望与渴望,狠狠地、决绝地朝着那几株深褐色粟苗的根部,劈砍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锄刃深深嵌入泥土,也劈断了坚韧的粟秆!一株枯槁的粟苗连同根部被生生掘起!
不是割!是砍!是掘!
她像疯了一样!挥锄!劈砍!掘起!动作粗暴而笨拙,每一次劈砍都震得她双臂发麻,虎口尚未愈合的裂口再次崩开,鲜血顺着开裂的木柄蜿蜒流下,染红了锄柄,也染红了枯槁的粟秆!腰背的旧伤在剧烈的动作中爆发出尖锐的刺痛,如同钢针反复扎刺!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几根干瘪的穗头!只有那点灰扑扑的秕谷!
“咔嚓!”“咔嚓!”“咔嚓!”
断裂声在沉闷的空气中接连响起!一株!又一株!深褐色的粟苗被粗暴地掘起,带着根部粘连的、板结如石的硬土块!她胡乱地将它们堆在一起,枯槁的穗头互相碰撞,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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