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李青禾彻底成了这片碎瓷地上最虔诚的囚徒。她不再去想收获,不再去想未来,所有的意志和残存的气力,都倾注在守护这点深埋地下的根须上。
她将窑洞深处那堆捂过的、散发着土腥暖意的黑肥,极其小心地、薄薄地覆盖在浅沟根部周围。每天清晨,她都会拖着破陶罐,一步步挪到更远处一条尚未完全干涸的泥沟边,用豁口的破碗,极其艰难地舀起浑浊的泥浆水,再极其艰难地拖回破窑,沉淀半日,取上层最清的部分,极其吝啬地、一滴一滴地浇灌在浅沟根部。
没有工具,她就用最笨拙的方式——趴在沟边,用嘴含着那点浑浊的泥水,如同哺育婴儿般,极其轻柔地、一滴一滴地吐在根部的泥土上!浑浊的泥水混合着她口腔里的气息,浸入干渴的泥土。
她像一只筑巢的母鸟,将窑洞周围能搜集到的所有枯草败叶,不管霉烂与否,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浅沟上方,为那深埋地下的根须保墒、御寒。
日子在极度的匮乏和守护中缓慢流逝。春去夏至,阳光渐渐变得毒辣。西坡的荒草在短暂的雨水滋润后,又迅速被烈日烤焦,卷曲发黄。唯有那道被层层枯草覆盖的浅沟,在吝啬的水分和黑肥的滋养下,那点深埋地下的根须,终于艰难地重新焕发了生机。
深褐色的、带着烧伤般斑痕的茎秆,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顶开了覆盖的枯草和板结的泥土,重新钻出了地面!新的叶片艰难地舒展开,虽然依旧是深褐色,边缘卷曲,带着被剧毒和风雨摧残过的痕迹,却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迎向灼热的阳光!
抽穗了!
当李青禾在某天清晨,小心翼翼地掀开覆盖的枯草,看到那深褐色的茎秆顶端,极其艰难地抽出几根细如牛毛、短如狗尾、微微弯曲、带着灰绿色绒毛的穗头时,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眩晕的激动瞬间攫住了她!
穗!她的粟!要结穗了!
她像疯了一样,围着浅沟,一遍遍地看!那几根细弱短小的穗头,在灼热的阳光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像一面面不屈的战旗!
她将所有能找到的水,都浇灌下去。她趴在沟边,用目光,用全部的心神,贪婪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几根细弱的穗头,仿佛这样就能让它们变得饱满、变得沉甸。
然而,老天爷似乎铁了心要碾碎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抽穗期,本该是庄稼最需要水分的时节。西坡的天,却如同被焊死的铁锅盖子,一丝云彩都没有!毒辣的日头每天准时悬挂在头顶,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风是热的,带着沙尘,刮在脸上生疼。脚下的土地迅速板结、龟裂,裂开一道道贪婪的大口子,疯狂地吮吸着本就稀少的水分。
浅沟里那点薄薄的黑肥,早已被烈日烤干,变得如同粉尘。覆盖的枯草也迅速失去了水分,变得焦脆。李青禾每天天不亮就拖着破陶罐去更远的泥沟取水,但那泥沟的水位也在一天天下降,越来越浑浊,沉淀出的清水越来越少,根本不够浇灌。
那几株好不容易熬过虫害风雨、重新挺立起来的粟苗,在持续的、无情的干旱煎熬下,迅速地枯萎下去!深褐色的叶片卷曲得更厉害,边缘焦枯发脆。最令人心碎的是那几根细弱的穗头!
它们非但没有像李青禾日夜期盼的那样变得饱满、鼓胀,反而在烈日的炙烤下,迅速地干瘪、萎缩!原本就短小的穗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养分的狗尾巴草,变得干瘪枯槁,细如钢针!灰绿色的绒毛失去了光泽,变得枯黄暗淡,在灼热干燥的风中无力地摇晃着,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
李青禾的心,也如同那穗头一样,一点点被抽干、枯萎。她每天跪在沟边,用那双早已被烈日和风沙磨砺得更加粗糙、布满裂口的手,极其小心地、近乎颤抖地,轻轻触碰那几根细如钢针的穗头。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干涩的、空瘪的、毫无生机的僵硬。没有一丝饱满的、孕育希望的鼓胀感。
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不信!她熬过了那么多!虫子、老鼠、暴雨、剧毒……都熬过来了!难道最终要败给这该死的日头?!
她猛地伸出手,极其粗暴地、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一把攥住其中一根干瘪枯槁的穗头!用力一捋!
几粒灰扑扑、干瘪得如同沙砾、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粟粒,极其勉强地从干枯的穗壳里被捋了出来,稀稀拉拉地掉落在她沾满泥污和汗渍的掌心。
她死死地盯着掌心那几粒干瘪的、毫无光泽的粟粒。然后,如同着了魔一般,伸出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捻起一粒,凑到眼前。
灰黄,干瘪,毫无生气。像一颗被遗弃的、风干的虫卵。
她将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送入口中。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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