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茹在织造院纺线工坊的挫败,如同一根细小的刺,虽不致命,却让周文渊心中对农社的观感更添了几分复杂。他既欣赏其高效严明,又恼恨其不通“时务”,不谙“权变”。然而,还未等他这股郁气全然平复,一场更为直接、更具冲击力的“肯定”,便以最粗粝、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轰然降临。
这一日,赵家屯外尘土飞扬,一队约十余人的人马,簇拥着一辆罩着青布的骡车,径直朝着屯口而来。为首之人,并非文官打扮,而是一名身着褪色军服、腰佩环首刀、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神色精悍的中年军官。他身后跟随的兵士,虽队列不算十分齐整,但个个眼神锐利,身姿挺拔,带着一股久经行伍的肃杀之气,与寻常衙役乡兵截然不同。那骡车上,似乎载着某种沉重之物。
这队人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屯口守卫妇人的警觉,迅速通传了进去。
周文渊此时恰在理事堂中,与赵小满商议今岁秋粮征收与军布后续采买事宜,闻报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北疆军中又来催办物资?他整理衣冠,与赵小满一同迎出。
那军官见到周文渊的官服,只是随意抱了抱拳,算是见礼,声若洪钟:“末将北疆镇夷军前锋营百夫长,雷猛!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拜会巾帼农社赵社长!”他的目光直接越过周文渊,落在了赵小满身上,并无半分轻视,反而带着一种审视与隐隐的敬意。
“雷将军远来辛苦,请入内奉茶。”赵小满神色如常,侧身相请。
雷猛却大手一摆:“不必了!赵社长,周大人,末将是个粗人,不喜那些虚礼。今日前来,一是为送达军中谢意,二是为送上贺礼!”说着,他转身对兵士喝道:“抬下来!”
两名兵士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骡车上抬下一物。那物件以青布覆盖,形状方正,似乎是一块匾额,但看兵士吃力的模样,分量显然不轻。
雷猛上前,一把扯下青布。
霎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那并非什么金漆楠木的华美匾额,而是一块材质普通、边缘甚至有些毛糙的木匾,漆色暗沉。匾上所题之字,也非名家手笔,字体粗犷,甚至带着几分刻凿的痕迹,然而那内容,却让所有见到的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巾帼粮布活我军三千!”
落款处,并非姓名,而是深深烙上的一个北疆镇夷军的营旗印记!
这匾额本身已足够震撼,但更令人心惊的,是悬挂在这简陋木匾下方的那件“贺礼”。那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副残破不堪、沾满暗褐色污迹、胸前有着一道恐怖裂口的皮甲!甲胄上的刀箭痕迹累累,诉说着它曾经历过的惨烈搏杀。它被两根麻绳,牢牢地系在木匾之下,如同一个无声的、沉重的注脚。
“这是……”周文渊瞳孔微缩,身为文官,他何曾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这等来自沙场的血腥与残酷。
雷猛指着那副残甲,声音沉浑,带着金铁交击般的质感:“月前,胡骑犯边,袭我粮道。我部一曲弟兄,奉命阻敌,被围于野狼谷。血战两昼夜,箭尽粮绝,死伤惨重!最后关头,是靠着你农社运到的压缩军粮,和这批厚实挡风的‘巾帼青’裹伤、御寒,才撑到了援军到来!”
他的目光扫过周文渊,最终落在赵小满脸上,抱拳,深深一礼:“这副甲,是那曲弟兄中最后一个倒下的队正的!他临死前,死死攥着怀里半块你农社的粮饼,没让胡狗抢去!将军说,若非你农社粮足布韧,我这一曲三千弟兄,怕是全得填在野狼谷,成了孤魂野鬼!这匾,这甲,便是他们,是我北疆镇夷军前锋营,给巾帼农社的谢礼!”
他声如洪钟,每一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最惨烈的事实。那“活我军三千”五个字,配上那副血迹斑斑的残甲,重逾千钧!
周围的农社妇人们,早已听得热泪盈眶,她们紧紧攥着衣角,或相互握着手,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她们知道自己种的粮、织的布是送往边关的,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劳动,竟与千里之外的生死存亡、与国家边陲的安危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王二婶更是激动得嘴唇哆嗦,喃喃道:“值了……值了……”
赵小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系着残甲的沉重木匾。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木质和那带着沙场气息的残甲,手臂微微一沉,眼神却愈发坚定明亮。她对着雷猛,也对着那副残甲,深深一揖:“保家卫国,将士用命。农社姐妹,不过尽了本分。此礼太重,农社……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必当谨记,勤耕不辍,善织不怠!”
周文渊站在一旁,脸上青红交错,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方才还在因侄女之事暗自不悦,计较着农社的“不懂规矩”,盘算着如何更好地“掌控”这股力量。可转眼间,边军竟以如此惨烈直白的方式,送来了这块堪比丹书铁券的“定海神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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