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王文渊的默许,如同给巾帼学堂罩上了一层无形的护身符,使得外界的明枪暗箭暂时收敛。学堂内,《农算经》的教学日益步入正轨,孩童们的进步肉眼可见,不仅能认字算数,更能将所学应用于实际,帮家里看秤记账、计算工分,甚至能指出大人计算中的错漏。这种变化,悄然改变着家庭内部的知识结构,也在一些男性心中激起了复杂的波澜。
以往,家中钱粮计算、往来账目,多是男子掌管,即便不精通,也是一种权威的象征。如今,婆娘、丫头从学堂回来,嘴里念叨着“一亩产粟一石八,纳粮三斗余养家”,手里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竟能把以往糊里糊涂的账目算得清清楚楚。一些开明的男子乐见其成,觉得多了帮手;但更多思想保守的,则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家“当家人”的地位受到了挑战,却又拉不下脸来去请教婆娘,更别提和一群妇人孩子一起坐在学堂里听课了。
赵小满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暗流。她知道,强行推动男性入学不现实,反而可能激化矛盾。但若放任不管,这种因知识落差导致的隔阂与抵触,可能会成为农社发展的隐患。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为何不能为这些“夫郎”们,单独开设夜课?不教圣贤书,只教实用的记账、算数,名义上可以是“帮助婆娘复核账目,避免出错”。
这个提议在农社核心议事时引起了争论。王二婶担忧:“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帮大老爷们,肯放下架子来学?别到时候又来砸场子。”春兰却觉得可以一试:“总比他们憋着劲儿使绊子强。要是真能学会,对家里也是好事。”
周砚清经过之前的风波,思想早已转变,他主动请缨:“社长此议甚好!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教男子记账算数,亦是稳固家室、利于农社之事。砚清愿负责夜课教学。”
最终,方案确定:开设“夫郎夜课”,自愿参加,由周砚清执教,教材仍以《农算经》为主,侧重记账、核算部分。消息放出,果然在男丁中炸开了锅。公开表示愿意来的寥寥无几,大多持观望和嘲笑态度。
“去听婆娘听的课?丢不起那人!”
“让周秀才教我们算账?哼,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我看就是赵小满想出来的新花样,变着法儿拿捏男人!”
然而,表面的抗拒之下,却是暗潮涌动。农社分粮的公平、工分制度的严密,早已让许多男子意识到算数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些自家婆娘在社里表现突出、工分挣得多的,眼见着婆娘算账越来越精明,自己却插不上手,心里既痒痒又不是滋味。
屯里的铁匠李铁柱便是其中之一。他手艺好,性子倔,是屯里有名的“硬脖子”。其妻张氏是农社的织布能手,工分不少,以往家中钱财由李铁柱大致掌管,虽不精细,倒也相安无事。自张氏上了夜课(妇人们有专门的晚班)学了记账后,家中大小开支被她记得一清二楚,李铁柱偶尔想打个酒、买包烟叶,张氏都能拿出账本说道几句,让他颇感憋屈。他嘴上对“夫郎班”嗤之以鼻,骂那是“娘们儿玩意儿”,心里却好奇得很:那本《农算经》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一夜,月黑风高。李铁柱在铁匠铺叮叮当当忙活到深夜,回家路上,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学堂附近。只见学堂一侧的厢房还亮着灯,隐约传来周砚清的讲课声和几个胆大前来听课的男子的应答声。他躲在暗处,听了一会儿,讲的是如何登记流水账,如何核算收支结余,听起来……似乎挺有用?
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做出了自己都觉得丢脸的决定——翻墙进去,躲在窗外偷听!他仗着身手利落,攀上院墙,跳进院内,蹑手蹑脚地溜到亮灯的窗户下,蹲在阴影里,竖起耳朵。
周砚清讲得深入浅出,结合实际例子,李铁柱越听越入神,连蚊子叮咬都忘了拍。正听到关键处,如何计算农具折旧成本,忽然,一束火把光亮照了过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原来是夜间巡逻的农社队员发现了这个蹲在窗下的黑影。
李铁柱吓了一跳,想跑已来不及,被几个队员围了个正着。火把照亮了他那张因常年打铁而黝黑、此刻却涨得通红的脸。
“李铁匠?怎么是你?”队员们认出了他,都十分诧异。
消息很快传开,赵小满、周砚清等人也都闻讯赶来。看着被“逮个正着”、梗着脖子、一脸窘迫的李铁柱,众人表情各异。
“李大哥,你这是……”周砚清疑惑地问。
李铁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嘴上却不肯服软,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声音大得像是要掩盖心虚:“我……我路过!看看你们这夜课教的是啥玩意儿!怕……怕我家那婆娘脑子笨,跟你们学岔了,回头把账算错喽!”
这理由引得众人一阵窃笑。谁不知道张氏是织布算账的一把好手?
赵小满忍住笑,走上前,平静地看着李铁柱:“李大哥,关心家里账目是好事。这夜课本就是为咱们农社各家各户开的,光明正大地来听便是,何必翻墙?既然来了,不如就进去坐下听听?也看看周先生教得对不对,能不能帮嫂子把账算得更明白?”
李铁柱被将了一军,骑虎难下。看看周围人善意的(或许也带着点调侃)的目光,又看看一脸诚恳的周砚清,再想到刚才听到的确实有用的内容,他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般吼道:“听就听!有什么大不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教出个啥名堂!”
说罢,他竟真的推开教室门,在几个早到学员惊愕的目光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依旧板着脸,耳朵却竖得老高。
夜课惊雷,炸开坚冰。 铁匠夫翻墙偷学,虽嘴硬“怕婆娘算错账”,实则暴露了男性在新知识面前的焦虑与渴望。 赵小满因势利导,化尴尬为机遇,将潜在的抵触者拉进了课堂。此事迅速成为屯中笑谈,却也极大地推动了“夫郎班”的报名。许多原本抹不开面子的男子,借着“李铁匠都去了”的由头,纷纷鼓起勇气,走进夜课堂。巾帼学堂的灯火,不仅照亮了女子的前程,也开始映照男性世界悄然发生的改变。知识的种子,一旦破土,便拥有了穿透一切隔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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