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家门口的哭嚎和喧嚣,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整个赵家屯。当赵小满被两个面色不善的屯丁“请”到里正院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赵母坐地嚎啕,赵铁柱“义愤填膺”,赵银宝被摆在显眼处哼哼,四周是黑压压一片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村民。各种夹杂着恐惧、猜忌、厌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里正老爷!就是她!就是这个毒妇!”赵母一见赵小满,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她脸上,“快把她抓起来!赔我侄儿的脚!”
里正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这团乱麻。他重重咳嗽一声,压下周围的嘈杂,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小满,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小满!赵家人告你私设陷阱,故意伤人,致赵银宝脚掌洞穿,险些残废!你可认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赵小满身上,等着看她惊慌失措、哭诉求饶的模样。
赵小满却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脸上看不出丝毫惧色,只有一种过度劳累后的苍白和深不见底的平静。她没看嚎哭的赵母,也没看惨兮兮的赵银宝,而是直接望向里正,声音嘶哑却清晰:
“里正,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众人都是一愣。什么东西?
之前去“请”她的屯丁愣了一下,连忙将手里用破布包着的两样东西呈上——正是那根染着暗红血迹、狰狞可怖的**削尖竹刺**,和一块小心取下的、带着半个清晰**泥脚印**的硬土块。
赵小千上前一步,不等里正发话,猛地将破布展开!
那根长达一尺、尖端依旧残留着皮肉碎屑和暗红血痂的竹刺,在阳光下散发着野蛮而危险的气息,让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低呼,不少妇人吓得捂住了眼睛。
她又举起那块土块,将上面那个清晰的、比她的脚大上整整一圈的**男人脚印**亮给里正和所有围观的人看。脚印边缘还沾着蓄水池边特有的湿泥。
“这竹刺,”她指着那凶器,声音冷得像冰,“是从我**蓄水池旁的必经之路**上起出来的。埋它的土是新的,周围的草是故意伪装的。”
然后,她猛地转头,目光第一次锐利地扫向惨叫来源——赵银宝:“赵银宝,你这脚,是在我蓄水池边上踩到的,对不对?!”
赵银宝被她冰冷的目光一刺,又疼又怕,下意识地嚎道:“就是你家池子边!你个毒妇埋的!疼死我了!”
“好!”赵小满不等他多说,立刻逼问,“那我问你,你**夜半三更**,不好好在家里睡觉,跑我西边荒滩的蓄水池边上干什么?!”
她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空气中:“是谁家好人,半夜不睡觉,摸黑去别人家刨了一半的蓄水池边闲逛?!是去帮我修池子?还是去帮我浇水?!”
“我……我……”赵银宝顿时语塞,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小满根本不给他编谎的机会,目光猛地又扫向人群后面躲躲闪闪的赵金宝(他勉强清洗过,但似乎还能闻到味儿):“还有你,赵金宝!你又去干什么了?怎么那么巧,就掉进我沤肥的坑里了?也是去帮我施肥吗?!”
赵金宝吓得一缩脖子,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小满转回身,面向里正和所有村民,举起那带脚印的土块和染血的竹刺,每一个字都砸得地面作响:
“里正!各位乡亲都看着!”
“我的蓄水池,前几天晚上刚被人偷偷刨了个大口子!水都快流干了!这脚印,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这竹刺,就是防着那黑心烂肺、断人活路的贼再来!”
“他们赵家,先是白天来明抢我的鸡,砸我的窝!晚上又偷偷来毁我的水池子!一次不成,还敢来第二次!”
“设陷阱?我是设了!但我设在我自己的地方!防的是祸害庄稼、断人生路的畜生!”
她猛地伸手指向惨嚎的赵银宝和躲闪的赵金宝,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颤抖:
“他们要不是心里有鬼,要不是想着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会自己撞上我的竹刺?怎么会掉进我的粪坑?!”
“谁家好人夜半逛荒地?还专挑人家水池子粪坑边逛?!”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上。
现场一片死寂。
刚才还同情赵家、指责赵小满的村民们都愣住了,看看那染血的竹刺,看看那清晰的脚印,再看看语塞的赵家兄弟和眼神躲闪的赵家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
是啊,半夜跑去人家荒地水池边干嘛?这不是明摆着吗?
里正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他狠狠瞪了赵铁柱一眼。赵家那点龌龊心思,他门儿清!
赵母还想撒泼:“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的儿啊……”
“闭嘴!”里正终于忍不住,厉声喝断了她的哭嚎。他看着赵小满呈上的铁证,再看看赵家兄弟那副德行,心里早已明镜似的。
这官司,打到县衙,赵家也根本不占理!夜入他人之地意图不轨,踩中防护陷阱,纯属活该!
赵小满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过却依旧扎根深处的野草。
阳光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瘦削却笔直的影子。
公道,有时候不需要言语,只需要把血淋淋的事实,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赵家人脸色灰败,刚才的气势汹汹荡然无存。赵银宝的惨叫似乎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里正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赵小满却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对了,里正。他们昨晚落下的镐头,还在我那儿。要不要一并拿来,对对是谁家的家伙式?”
赵铁柱和赵金宝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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