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镇西郊,昏黄压抑的天幕如同巨大的、沾满污垢的锅盖,沉沉地扣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卷着沙砾的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阿宁和王浩单薄的脊背上,发出呜呜的呜咽。呛人的尘土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阿宁佝偻着腰,左手被破麻布层层包裹,紧贴在胸前。掌心深处,那半块墨绿暗褐的药膏如同冰封的烙铁,持续散发着冰寒刺骨的奇异药力,强行镇压着伤口深处传来的阵阵麻痒钝痛。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行囊的晃动,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钻心的不适。裤袋深处(行囊已背好,但贴身处的温热感依旧清晰)的琉璃碎片,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悸动和短暂冰凉后,此刻恢复了温润而沉静的搏动,仿佛一头餍足后蛰伏的猛兽。
王浩走在前面,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根削尖的木矛,破碎镜片后的眼睛如同最警惕的哨兵,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昏黄混沌的荒原。他另一只手里,死死攥着那块沾满了阿宁鲜血、边缘如同犬牙般参差的暗沉碎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石块硌着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怒火和刻骨的警惕。那块石头的出现,绝非偶然!那位置!那棱角!分明是精心设计的陷阱!是谁?疤脸张?孙老板?还是落尘镇阴影里其他对他们“小机灵鬼”名声心怀叵测的存在?寒意如同毒蛇,缠绕着王浩的脊椎。
“歇……歇会儿……”阿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喘息和虚弱,从后面传来。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和掌心持续的钝痛,让他的体力消耗得极快。他靠在一块半人高的、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巨石旁,滑坐到冰冷坚硬的沙砾地上。
王浩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昏黄的天光下,除了呜咽的风声和漫天飞舞的沙尘,视野所及一片荒凉死寂。他走到阿宁身边,放下木矛,卸下行囊:“怎么样?手还疼得厉害?”
阿宁摇摇头,又点点头,脸色苍白:“不……不像刚才那么撕心裂肺了,就是……里面像有蚂蚁在爬,又冰又痒……还有点头晕。”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王浩行囊外侧的口袋——那里塞着那个靛蓝色的粗布小包,里面只剩下几点药膏碎屑。
王浩沉默地解下腰间那个鼓胀的旧皮囊,拔掉木塞,递给阿宁:“喝点水。省着点。”浑浊带着涩味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可怜的慰藉。
就在阿宁仰头喝水,精神稍有松懈的瞬间!
他受伤的左手因为疼痛和虚弱,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包裹着层层破麻布的手掌边缘,一小块被鲜血浸透、颜色深褐发硬的布角,极其不巧地……蹭到了他斜靠在巨石旁的行囊!
而就在那行囊外侧、紧贴着胸口位置的口袋里——赫然塞着那卷他们之前偷偷藏起来、准备路上再研究一次的、老周头那本残破的杂闻轶事册子!粗糙的、边缘起毛的纸张封面暴露在行囊口袋的边缘!
沾染着阿宁新鲜血液、尚未完全干涸的深褐色布角,不偏不倚,重重地蹭在了那册子裸露的、同样粗糙起毛的封面边缘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油滴在冷铁上的声音!
刹那间!
异变陡生!
那卷毫不起眼、沾满灰尘和油污的破旧册子封面,在被阿宁带血的布角触碰到的瞬间——
封面那粗糙发黄、早已模糊不清的纸张,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瞬间变得……滚烫!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灼热感,顺着阿宁沾血的布角,极其霸道地传递到了他包裹的掌心伤口深处!
“啊!”阿宁如同被蝎子蛰到,猛地缩回手!发出一声惊骇的痛呼!不是因为伤口本身的剧痛,而是那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破册子的诡异灼热感,与他掌心药膏的冰寒力量激烈冲突,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撕裂感!
“怎么了?!”王浩瞬间警觉,一把抓起木矛!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那卷被阿宁带血布角触碰到的破旧册子,此刻在阿宁和王浩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沉睡万年的古兽被鲜血唤醒!
册子封面,那些原本模糊不清、如同孩童涂鸦般歪歪扭扭、笔画断裂的“古篆”文字(他们一直以为是老周头记录故事的潦草笔记),在被阿宁鲜血浸染的位置——
突然!
亮起了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如同实质般的……暗金色光芒!
那金光并非持续亮起,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沿着那些断裂扭曲的笔画轨迹,极其缓慢地流淌、跳跃!如同沉睡在冰层下的古老血管,被滚烫的鲜血强行激活!
紧接着!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如同鬼画符般、阿宁和王浩绞尽脑汁也无法辨认分毫的“古篆”文字,在金光流淌过的部分,笔画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重新勾勒、熔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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