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里的会谈,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赵文渊代表朝廷,萨满和巴图代表乌苏部落,沈远山作为关键的联系人和见证者也在场。大家把条件一条条摆出来,讨价还价,有争执,也有让步。
朝廷这边,主要是想借助草原部落熟悉地形和黑巫教内部情况的优势,把黑巫教这个毒瘤连根拔掉,顺带也敲打一下北辽,稳定北疆。条件嘛,就是给部落些好处,比如承认他们的地盘,多开几个买卖市场,少收点税,打仗的时候还能给点支援。但要求部落得听话,不能没事就跑到边境闹事,还得把知道的关于黑巫教的老底都抖落出来,打仗的时候要出人出力带路。
乌苏部落这边呢,最想要的就是朝廷承认他们对草场的所有权,这可是他们祖祖辈辈放牧的地方,是命根子。再就是能安安稳稳地用皮毛牛羊换到盐巴、铁器、茶叶这些紧俏货。至于打黑巫教,他们本来就恨得牙痒痒,当然愿意出力,但也怕朝廷过河拆桥,打完黑巫教反过来收拾他们。
两边都有顾虑,也都有需要。沈远山就在中间调和,他既懂朝廷的难处,也明白部落的苦衷,加上他救了部落的人,又帮着打退了黑巫教夜袭,两边都信他几分。有他在中间解释、担保,很多僵持的地方慢慢就谈拢了。
最后,到了傍晚,一份用汉文和草原部族文字共同写就的盟约草案,摆在了众人面前。虽然还不是最终版本,还需要上报朝廷和召集更多部落头人商议,但基本的框架算是定下来了。
“好!”萨满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他端起一碗马奶酒,对赵文渊和沈远山说道,“为了长生天庇佑的草原安宁,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黑巫教覆灭,我乌苏部,愿与朝廷歃血为盟!”
赵文渊也端起酒碗,郑重道:“为边境永固,为百姓安居,我大周朝廷,亦愿与草原各部,同心戮力,共诛邪佞!”
沈远山也端起一碗酒。
三人将酒碗重重一碰,然后按照草原的规矩,各自用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小口,将鲜血滴入酒中,再将混合了鲜血的酒一饮而尽!
“歃血为盟,天地共鉴!背盟者,人神共弃!”
浑厚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宣告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盟约既成,接下来的事情就多了。
王猛将军带来的兵马暂时驻扎在乌苏部落附近,一来保护部落,防备黑巫教再次偷袭;二来也是向其他观望的部落展示朝廷的诚意和力量。
赵文渊则开始着手联络草原上其他与乌苏部落交好、或者同样深受黑巫教之害的部落。他派出了使者,带着乌苏部落萨满和头人们的联名信,还有朝廷的承诺,去邀请各部头人来乌苏部落参加“会盟”,共同商议剿灭黑巫教的大计。
沈远山也没闲着。他一边继续帮阿吉调理身体,一边协助萨满救治部落的伤员。黑巫教夜袭时用了不少毒和邪术,很多伤员的伤势很古怪,正好发挥他太医的特长。他还把从萨满那里学来的草原医药知识和自己的中原医术结合起来,弄出了一些更有效的疗伤和解毒法子,在部落和军营里都推广开来,救了不少人,名声更响了。
阿吉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虽然武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但日常行动已无大碍。他看着沈远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又是治病救人,又是参与议事的,忍不住说道:“先生,您这趟北疆来的,可比在太医院累多了。”
沈远山笑了笑,擦擦额头的汗:“累是累点,但心里踏实。能看到事情往好的方向走,看到那么多人因为我们的努力能活下去,这份累,值得。”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那根弦却一直绷着。黑巫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神秘的“尊主”到现在还没露面,谁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出招?草原各部落虽然有意向联合,但人心各异,想要真正拧成一股绳,还需要时间和更多的努力。
朝廷那边,虽然摄政王赵擎苍力主此事,但朝堂上肯定还有反对的声音。盟约草案送回去,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而且,北辽那边一直虎视眈眈,黑巫教和他们似乎也有勾连。这边草原一起兵,北辽会不会趁机搞事情?
千头万绪,都是难题。
但沈远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咬牙坚持下去。他如今不再是那个只想着治病救人的单纯郎中了,他肩上扛着的,是无数人的期望,是北疆的和平,甚至是大周边境的稳定。
几天后,陆续有其他部落的头人带着护卫,响应邀请来到了乌苏部落。营地变得空前热闹,也空前复杂。不同部落之间有的有旧怨,有的互相猜忌,为了会盟的细节、出兵的人数、战利品的分配等等,吵得不可开交。
赵文渊和萨满、巴图等人整天泡在各种会议和调解中,忙得焦头烂额。沈远山有时也得参与,用他相对超然的身份和医术带来的威望,帮忙说和。
会盟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紧张和期待的气氛在草原上弥漫。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会盟成功,大军集结,对黑巫教的全面清剿就将开始。那将是一场决定北疆未来命运的大战。
而此刻,在遥远的、黑巫教控制的某处阴暗巢穴深处,那个被称为“尊主”的神秘人,正听着手下关于草原会盟和朝廷兵马动向的汇报。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冰冷而诡异的轻笑。
“集结吧,联合吧……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用你们的鲜血和恐惧,来见证‘真神’的降临吧……”
风暴,正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加速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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