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极地,魔气森然的深渊裂隙最深处。
敖铭(蚀天)盘坐在翻涌的、粘稠如墨的蚀天本源之中,周身魔纹明灭不定,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庞大的毁灭能量涌入残破的躯体和神魂,修复着与莫泽渊一战留下的恐怖创伤。
洞穴内的惊险逃亡,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强行中断自爆,又硬扛着莫泽渊的剑气遁走,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本源雪上加霜。
剧痛如同亿万根毒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着他的神魂。但比剧痛更让他烦躁的,是意识深处不断回放的画面——
那双充满惊恐和不解的湿漉漉的眼睛…那冰凉滑落的眼泪…那纤细脖颈在他掌下脆弱颤抖的触感…以及最后那一刻,他竟用尽力气将她推开、甚至不惜再次重创自己也要保全她的荒谬举动!
“呃啊——!”
蚀天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周身的蚀天之力失控般炸开,将周围坚硬的魔岩都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做出那种选择?!
吞噬她!明明就能立刻恢复大半力量,甚至可能借此冲击更高的境界!那是当时最优的选择!是最符合他蚀天本能的选择!
可偏偏…在那最关键的一刹,看着她的眼泪,感受着她意念里破碎的信任和恐惧,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那冰冷的、纯粹的毁灭欲望竟硬生生被撬开了一丝裂缝!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让他无比厌恶的情绪钻了进来,逼得他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
“小…怪物…”他沙哑地喘息着,念出这个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的称呼。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掐住她脖子时的触感,以及更早之前…在那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她笨拙地为他吸出毒血时,唇瓣柔软微凉的触碰…还有他鬼使神差般,以蚀天本源在她身上打下的魂血烙印,还有那个零他神魂都感到震荡的…亲吻。
那时他便感受到了内心的悸动,可他告诉自己这个不怕死的小东西是个稀罕的玩具,或许还能成为一张意想不到的牌。
可现在…
蚀天烦躁地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不该存在的画面和感觉。他是蚀天,是毁灭之神置于这世间的监视者,是带来毁灭与重组的存在!情感是累赘,是毒药,是造化老贼用来束缚那些蝼蚁的可笑枷锁!
他不需要!
等恢复力量,第一件事就是杀回昆仑宗,夺回那个小怪物!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犹豫!吞噬她,吸收她那纯净的力量,彻底弥补这次的损失,然后…
然后怎么样?
毁灭世界的计划照旧?
这个念头划过时,蚀天的心神莫名滞涩了一下。他忽然想到,若真的吞噬了她,那世间这最后一抹能让他感到…奇异平静的纯净,是否也就彻底消失了?
届时,放眼诸界,是否又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毁灭欲望与他相伴?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像一根尖刺,扎在他纯粹毁灭的核心上,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落的怪异感。
“哼!”他强行压下这丝动摇,将其归咎于伤势过重导致的心神紊乱。“优柔寡断,只会自取灭亡!”
他再次凝聚心神,疯狂汲取着深渊中的蚀天之力,加速修复。魔气翻涌,将他俊美却扭曲的面容衬得愈发阴鸷骇人。
必须尽快恢复!莫泽渊和沈林风绝非易与之辈,那个变量沈林风体内的系统更是诡异。他们还掌控了阿灵,绝不会好好对待她,必定会想方设法研究她、利用她!
一想到阿灵此刻可能正被困在昆仑宗的某个地方,害怕无助,甚至可能被…他的心脏就再次传来那股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感,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
他的东西!就算他暂时不要,也轮不到别人来染指!尤其是造化老贼的走狗!
那缕魂血烙印还在…他能模糊地感应到她还活着,状态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甚至…只有一丝极微弱的波动?
是错觉?还是昆仑宗那些伪君子用了什么迷惑手段?
蚀天眼中红芒暴涨,修复的速度再次加快,带上了几分不顾后果的疯狂。
等他出去…
等他出去,定要叫昆仑宗,血流成河!
昆仑宗,寒潭苑,这里已经不再破败荒凉,因着要安置阿灵,这里经过了一番修缮布置,倒也显现出几分古朴典雅。
阿灵抱膝坐在铺着柔软绒毯的窗边软榻上,看着外面终年不散的寒潭雾气。莫念已经被侍女带去午休,敖倾心也被净玄以“探讨佛法”为由暂时叫走——实际上是去研究那份“API文档”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摊开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漂亮圆球(寰宇仪)冰凉光滑的触感,还有那个叫莫念的小男孩软软暖暖的体温。
这里很安全,很暖和,有漂亮的衣服,有甜甜的果子,还有不会打骂她、对她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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