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的眉峰微蹙,想起暗卫传来的消息:“王氏昨日让人给赵德海递了信,说‘沈清歌近日常翻医案,似有察觉’,赵德海回信让她‘务必拿到医案,若不行,便烧了沈府书房’。”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哨子,塞进沈清歌掌心,哨身上刻着细小的“靖”字,“我已在你院墙外布了两拨暗卫,三短一长的夜莺叫是安全,两长两短是有异动。这哨子的声音只有暗卫能听见,若王氏敢动手,你就吹三声——他们都是守过边关的老兵,身手你尽管信。”
沈清歌握着哨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更清醒。她忽然想起医案里夹着的一张字条,是母亲的字迹:“若遇险境,可寻靖王萧澈——他是你外祖父的门生,忠肝义胆。”原来母亲早在十年前,就为她选好了同盟。
她抬眼看向萧澈,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我已把医案里关键的几页抄了副本,藏在妆盒的暗格里,正本我会转移到沈府祠堂的匾额后——王氏再大胆,也不敢去祠堂动我母亲的遗物。明日我会找机会提醒父亲,让他假意配合王氏,引她露出马脚,殿下只需让人盯着沈府后门,看她把消息传给谁。”
萧澈点头,指尖在奏疏副本上的“李三”名字上划了道线:“我会让暗卫盯着李三,他既是赵德海安插在码头的人,定会知道密道的具体位置。等拿到他的供词,再加上你医案里的记录,还有北疆商队的路线图,我们就能把赵德海私通叛军、害死边关将士的罪证,一并摆到陛下面前。”
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昨日我去了趟兵部档案馆,查到三年前雁门关之战,我们的士兵之所以冻毙那么多,除了缺盐,还因为战马突然发狂——那些战马,就是赵德海用私盐换的北疆马,被硝石影响了性子,战时不听指挥,才让叛军有机可乘。”
沈清歌的心像被什么攥住,疼得发颤。她低头看着医案里“硝石伤马”的记录,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要细细记下这些——她是希望有朝一日,这些字迹能为枉死的人讨回公道。“殿下放心,我定会把医案里所有和硝石、北疆商队相关的记录都整理出来,连一个字都不会漏。”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坚定,指尖在医案上轻轻按压,“就像母亲当年说的,‘医者仁心,不仅要救活人,还要为死者证冤’。”
萧澈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满室的烛火都亮了几分。他端起茶盏,递到沈清歌面前:“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你昨夜抄医案到三更,今日又对着这些字看了半天,眼睛该累了。”
他顿了顿,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一对水晶镇纸,“这是西域进贡的水晶,透光好,夜里看书写字不费眼,你用着正好。”
“殿下倒比我还细心。”沈清歌接过茶盏,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不过下次殿下也别总熬夜查奏疏,你若是累倒了,谁来帮我盯着朝堂上的动静?我们这同盟,可少不得你这位‘朝堂眼线’。”
萧澈闻言轻笑,指尖在案上的地图上画了个圈:“彼此彼此。若是没你这位‘医案解密人’,我就算拿到再多奏疏,也看不出李三与北疆商队的关联。我们这同盟,本就是缺一不可。”
窗外的雪又大了些,簌簌落在窗棂上,像在为这对盟友的对谈伴奏。沈清歌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裹着雪粒子扑进来,却没让她觉得冷——案上的烛火暖,手里的茶盏暖。
她回头看向萧澈,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下月十五上元节,西市会挂漕运主题的灯,听说还有按码头地形做的灯棚。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一来能探查赵德海是否在灯会上安排了人手,二来……也能借着灯影,看看西港的地形灯,比对下密道的位置。”
萧澈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顺着她的话接道:“好。那日我让侍卫在街口老槐树下等你,我们先看灯棚的地形灯,再去查附近的暗哨——既不耽误查案,也不辜负这上元的热闹。”他这话既应了查案的事,也妥帖地照顾到了她想看灯会的心思,分寸拿捏得正好。
沈清歌回到案前,将抄好的医案副本递给萧澈:“这是今日整理的关键线索,你带回去比对下奏疏,若有疑问,明日我们再细谈。”
萧澈接过副本,仔细折好放进怀中,又检查了一遍案上的医案是否收好,才起身告辞:“夜里风大,你别再开窗了,炭炉我给你挪到了窗边,冷了就添块新炭。”他走到院门口,忽然回头,月光落在他肩上,像落了层霜,却没掩住他眼底的柔和,“明日我让人送些新炭过来,你屋里的旧炭烟大,对嗓子不好——查案要紧,你的身子也得顾着。”
“殿下也多保重。”沈清歌站在廊下,看着他玄色的披风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屋。
春桃从里屋出来,收拾茶盏时忽然笑道:“小姐,靖王殿下每次来,都要把您的医案往炭炉边挪挪,怕纸页受潮,刚才还特意摸了摸您的水晶镇纸,说‘这东西暖手,夜里抄医案不冻手’呢。”她说着,指了指炭盆边的一个锦囊,“这是殿下落下的吧?里面好像是核桃。”
沈清歌拿起锦囊,打开时见里面装着半块椒盐核桃,壳上还留着他捏过的指痕——不是落下的,是他故意留下的。她轻轻掰开核桃壳,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张小字条,是萧澈的字迹:“王氏明日会让丫鬟借‘送点心’的由头搜你卧房,你把医案副本藏在水晶镇纸的夹层里,她们不会注意。暗卫会在卧房外守着,若有异动,先吹哨再躲进内室——我已让人在内室设了暗门,直通沈府后巷。”
原来他连这些都想到了。沈清歌捏着锦囊,指尖触到核桃的温润,忽然觉得心里也暖烘烘的。她走到案前,将水晶镇纸拧开,果然里面有个夹层,正好能放下医案副本。做完这一切,她又给紫砂壶添了些热水,想着明日萧澈来,还能喝上热乎的茶。
夜至四更,巷口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沈清歌走到床边,将青铜哨子放在枕下,又把锦囊放在枕边。她闭上眼睛时,仿佛能看见上元节的灯棚——红灯笼挂满廊柱,她和萧澈站在漕运地形灯前,指尖同时指向密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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