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吊扇依旧在头顶嗡嗡作响,搅动着沉闷的空气。
江建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他黝黑的脸庞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道审视的目光却穿透烟雾,落在儿子脸上。那目光锐利、沉稳,仿佛能看透人心深处隐藏的东西。江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他在父亲的目光下,感觉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似乎无所遁形。他强撑着,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急切又带着点年轻人闯劲的表情。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江建国将烟头在脚下碾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去广州?”
“嗯,羊城电脑城。” 江涛赶紧回答。
“……也好,就在读书的地方。” 江建国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男孩子,是该出去闯闯。见见世面,吃点苦头,才知道生活不易。”
他没有追问老板的具体信息,也没有质疑为什么这么急。这种信任或者说放手,反而让江涛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老江!”李秀云显然急了,她更担心儿子的身体和安全,“妈!”江涛连忙安抚,“我都去过一次了,跟我们学校就几公里!熟门熟路的!张老板那人真的可靠!而且包住,就在电脑城附近,安全着呢!我到了就打电话回来报平安!”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李秀云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丈夫不容置疑的表情,最终也只能红着眼睛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那…那你可得千万小心!吃住别太省!身体最要紧!钱不够了跟妈说!听到没?”
“知道了妈!”江涛连忙点头,心中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说服了父母,接下来的两天,江涛陷入了另一种忙碌而焦灼的状态。他帮着母亲把家里不多的几件夏季衣服仔细洗了一遍,又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去年去广州时穿过的、还算体面的T恤和长裤,叠得整整齐齐。李秀云则像要把整个家当都塞进行李一样,拼命地往他那个半旧的帆布背包里塞东西——自家腌的咸菜、晒的菜干、一小罐猪油、煮熟的鸡蛋、还有她硬塞进来的两百块钱……
“妈!真不用带这么多!太重了!那边什么都有!” 江涛无奈地阻止着。
“有什么有!外面买不要钱啊?这都是家里现成的!带着!鸡蛋路上吃!咸菜下饭!” 李秀云不容分说,固执地把东西压实。
江涛只能由着她。他知道,这是母亲笨拙却最深沉的爱意表达。每一样东西,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背包上,更压在他的心上。
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清凉。江涛背上那个被母亲塞得满满当当、异常沉重的帆布背包。里面除了衣物和母亲的爱,在背包最内侧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用厚厚的塑料袋和纸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是那张价值五百万的彩票。
江建国执意要送儿子去镇上的车站。
父子俩沉默地走在清晨寂静的巷子里。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惊起了路边草丛里早起的虫鸣。江涛低着头,盯着父亲脚上那双沾着泥点的旧解放鞋。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他欺骗了父母,为了一个巨大的、不能言说的秘密。
快到车站时,江建国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从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裤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卷用橡皮筋捆扎、皱皱巴巴的钞票。最大面额是五十,更多的是十块、五块,甚至还有几张一块的。他用力地将这卷钱塞到了江涛手里。
“拿着。”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多带点钱,心里踏实。”
那卷钱带着父亲的体温,沉甸甸地躺在江涛掌心。他不用数也知道,这恐怕是家里仅剩的、为数不多的现金了。可能有三百,也可能更多。这钱里,凝结着父母在田地里挥洒的汗水,在集市上为一分一毫斤斤计较的辛酸。他只觉得这卷钱烫手无比!
“爸!我真不用!我有钱!我……”
“拿着!”江建国打断他,语气加重了些,带着父亲特有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妈给你的是你妈的,这是我给你的!到了地方,该吃吃,该喝喝,别亏待自己。真要遇到难处……别硬撑,给家里捎个信。”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儿子,“记住,家,永远在这儿。”
家,永远在这儿。
这朴实无华的几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涛的心坎上!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眼眶里翻涌的酸涩决堤。他攥紧了那卷带着父亲体温的钱,仿佛攥着一份无声的、如山般沉重的托付。
“嗯!爸,我知道了!” 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
开往广州的长途大巴喘着粗气驶入了简陋的镇汽车站。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江涛在父亲深沉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登上了车。他选择了靠窗的位置,隔着布满灰尘和油污的车窗玻璃,向站台上那个伫立着的、微佝着背的身影用力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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