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浩瀚磅礴的土黄色神光,混合着那沛然莫御的天道伟力,如同受到无形巨匠的操控,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那片被选定的、注定将成为悲剧象征的土地上,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疯狂凝聚与塑形!
大地如同面团般隆起、拔高!无数岩石、土壤在天道之力的熔铸下,改变本质,融合升华!一座巨大无比、超乎想象的山峰,以违背常理的速度,悍然拔地而起!
其形……竟宛如一颗硕大无朋、倒扣于地的蟠桃!
山体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暗红色泽,那并非泥土或岩石本身的颜色,而是浓郁到极致的封印神力所显化!仔细看去,整座山的表面,并非粗糙的岩石纹理,而是天然铭刻、或者说被天道法则直接烙印上去的,无数繁复、古老、蕴含着至高压制力量的天道符文!
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山体表面流转、闪烁,每一个符文的明灭,都引动着周遭万里之内天地灵气的剧烈变化,自动交织、勾连,形成了一座浑然天成、与整个大地脉络相连、牢不可破的巨型封印阵法!
桃山!
这就是日后闻名三界,成为天条威严象征,也成为了杨戬、杨婵兄妹心中永恒痛楚的……桃山!
玉帝甚至未曾亲自降临一道化身,只是隔着无尽虚空,隔着三十三重天,随意一指,便借天地之力,行天道之权,铸就了这座专门为了镇压、囚禁、磨灭一位先天神只的封印之山!
这是何等恐怖、近乎造物主般的伟力!
这是何等冷酷、视亲情如无物、将天规置于一切之上的无情手段!
杨泽眼睁睁地看着那座暗红色的桃山从无到有,最终巍然耸立于天地之间,其高度仿佛要刺破苍穹,其沉重的气息如同实质,压迫得他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封印之力,如同亿万条无形的锁链,以桃山为核心,深深扎根于大地龙脉,牢牢锁定了山体内部的一切。
瑶姬那原本在押解途中,还能让他凭借血脉共鸣隐约感知到的、充满了悲愤、不屈以及对子女无尽牵挂的微弱气息,在桃山彻底成型、封印阵法完全启动的那一刹那……
骤然断绝!
不是衰弱,不是隐藏,而是如同被利刃斩断,被巨石压灭,被无尽的黑暗与寂静彻底吞噬!变得微不可察,如同彻底湮灭了一般,被牢牢地、永久地封禁在了那暗无天日、冰冷绝望的山腹核心之中!
天地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风,停止了流动,仿佛被冻结在空中。
云,凝固了形态,如同背景板上僵硬的装饰。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草木,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和活力。
仿佛连这片古老的洪荒天地,都在为一位女神光的熄灭(至少在自由意义上),为这源自至高权柄的冷酷裁决,而陷入了无声的默哀。或者说,是在那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天威之下,恐惧到了极致,连哀鸣都不敢发出。
杨泽紧紧攥住了拳头,由于过度用力,指关节捏得发白,尖锐的指甲早已深深刺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碎石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声。
然而,这肉体的刺痛,与他心中翻涌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愤怒,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源自灵魂的无力感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知道天条严苛,知道玉帝为了维护天庭威严、确立天道秩序,会行使铁腕。在未来的那个时代,他听过太多关于天条无情的传说,甚至自己也曾在司法天神殿的卷宗中,看过无数触犯天规者的下场。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
亲眼目睹这冷酷无情的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亲身体验那浩瀚天威下个体的渺小与无助,亲身感受着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恸与共鸣……则是另一回事!
那是瑶姬!是他舅舅杨戬和三圣母杨婵的亲生母亲!是他杨泽血脉源头的、未曾谋面的外婆!尽管隔着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岁月长河,那份源自同源血脉的牵连与悸动,在此刻显得如此清晰,如此尖锐,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悲凉和愤怒,如同失控的洪水,冲垮了他试图维持的理智堤坝。
“这就是……舅舅和母亲(三圣母)他们……曾经亲眼见证、亲身经历的一切吗?”杨泽的心中涌起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楚与明悟。他终于有些理解了,为何舅舅杨戬在偶尔提及过往时,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总会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万载玄冰般的冰冷与孤寂。为何母亲杨婵在提到外婆时,总是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思念。
任谁,在稚嫩的童年,亲眼目睹亲生母亲被亲舅舅以如此冷酷、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镇压于山底,父亲惨死于天兵之手,家园破碎,兄妹三人如同无根浮萍般流落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大地,朝不保夕,受尽苦难……都会在灵魂最深处,刻下永不磨灭的伤痕与……恨意。
桃山,已成。
那道横亘天际的凌霄虚影,缓缓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
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
阳光重新洒落,却仿佛失去了温度。
风声再次响起,却带着呜咽。
但那座巍峨、暗红、铭刻着无数天道符文的桃山,却像一枚巨大无比、饱含诅咒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苍茫的大地之上,也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狠狠钉入了杨泽的心里,成为了这个时代悲剧的第一个、也是最沉重、最鲜血淋漓的注脚。
冰冷的现实如同寒风,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迷茫。
他知道,历史的车轮,已经沿着那既定的、残酷的轨迹,轰然启动,滚滚向前,碾过无数人的命运。
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身受重伤的、意外的闯入者,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愤怒与无力之后,必须尽快……做出自己的抉择。是随波逐流,隐匿自身,苟全性命于这乱世?还是……逆流而上,哪怕螳臂当车,也要在这冰冷的天规铁壁上,撞出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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