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理会她的自谦，继续道：“这后宫里，最要紧的是分寸。失了分寸的人，下场往往不好。贤妃年轻，不懂这些，可咱们做姐姐的，总该提点一二。” 她拿起桌上的一盏茶，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眼神却冷了下来，“只是我这做皇后的，若是说得重了，反倒显得我容不下人，惹陛下烦心。”
茶香袅袅，掩住了她话里的深意。苏凝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指尖冰凉。皇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不方便出手，想让自己去做这个 “提点” 的人。可这哪里是提点？分明是让她去给贤妃下绊子，去做那把剪除异己的刀。
“你是个聪明的。” 皇后放下茶盏，目光直直地看向苏凝，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该知道什么人能留，什么人…… 留不得。帮姐姐这个忙，日后在宫里，姐姐自然不会亏待你。”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在苏凝的心上。诱惑与威胁，都藏在那温和的语气里。她若应了，便是皇后的爪牙，今日能帮她扳倒贤妃，明日也能被她随手丢弃；她若不应，以皇后的手段，恐怕很快就会给自己寻来麻烦。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香炉里的炭偶尔发出一声轻响。苏凝抬起头，迎上皇后的目光，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妾…… 明白娘娘的意思了。臣妾定会谨守本分，也劝诫妹妹…… 恪守宫规。”
她没有把话说死，却也没有拒绝。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回答。
皇后似乎满意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如此便好。你且回去吧，仔细些，别让旁人看出了什么。”
“是。” 苏凝起身，再次行礼，然后低着头，一步一步退出了凤仪宫。
刚走出大门，寒风便卷着雪沫子扑了过来，苏凝下意识地裹紧了披风。她回头望了一眼凤仪宫的飞檐，那琉璃瓦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吞噬掉任何不听话的猎物。
手里的那串东珠佛珠的碰撞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皇后的暗示，像一张无形的网，已经悄然撒了下来。而她苏凝，站在网中央，要么成为网里的鱼，要么…… 就得想办法，让这张网，先困住撒网的人。
雪，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细密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髻上，转瞬便化成了水，冰凉刺骨。苏凝深吸一口气，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向自己的瑶光殿走去。她的脚步很慢，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 这把刀，她不能接，但也不能让皇后知道她不愿接。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刀的寒光，先被该看见的人看见。
凤仪宫的暖阁里，皇后看着苏凝远去的背影，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旁边的掌事嬷嬷低声道：“娘娘，苏小主…… 靠得住吗？”
皇后放下茶盏，眼神冷冽：“她若想在宫里活下去，就必须靠得住。” 她顿了顿，又道，“盯着些，看看她怎么做。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也没用了。”
嬷嬷应了声 “是”，退到一旁。香炉里的烟依旧缭绕，将皇后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如同这深宫里，永远猜不透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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