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怎么会不疼。脸颊火辣辣地烧，手心被掐出四个血洞，心口像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沉。可她知道，这疼是好的。疼能让人记住教训，疼能让人看清现实，疼能让人在往后的日子里，学会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她扶着妆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镜子已经碎了，她捡起一块稍大的镜片，对着自己照了照。镜中的女子，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淌着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苏凝，” 她对着镜片里的自己轻声说，“记住今天。不是记住淑妃的巴掌，是记住自己怎么站着挨过去的。”
她放下镜片，慢慢走出偏殿。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看见长信宫的庭院里，那些玉兰花还在落，白瓣子铺了一地，像场盛大的祭奠。
路过宫门口时，刘公公还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姑娘，这是上好的去淤药膏，快涂上吧。”
苏凝接过瓷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忽然想起刚才在偏殿，李德全匆匆路过时，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忍着”。
原来，养心殿的眼睛，也在看着。
她对着刘公公福了福身，声音轻却稳：“多谢公公。只是这药膏，还是等回碎玉轩再用吧 —— 现在涂了，岂不是白费了娘娘的‘教诲’？”
刘公公愣了愣，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这后宫里的女子，各有各的活法，有的靠美貌，有的靠家世，有的靠狠劲。而这位苏常在，靠的怕是这股子能把屈辱嚼碎了咽下去的韧劲儿。
苏凝没回头，一步一步走在玉兰花瓣铺就的路上。粗布裙扫过那些花瓣，带起一阵清香，混着她嘴角的血腥味，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知道，今日这一 “谢”，谢的不是淑妃，是她自己。谢自己没在人前失态，谢自己在绝境里还能找到生路，谢自己终于明白 —— 在这后宫，能让人活下去的，从来不是眼泪，是 “忍”。
忍一时不是认怂，是蛰伏；谢恩不是卑微，是策略。就像那玉兰花，开得再盛，也要落。落在泥里，不是结束，是等着明年再开得更艳。
走到长信宫门口，她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偏殿的门还开着，像一张咧开的嘴。苏凝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往碎玉轩走。
阳光落在她红肿的脸上，一半疼，一半暖。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揣着点小欢喜就敢穿云锦的苏凝了。她是碎玉轩的苏常在，是那个挨了巴掌还能笑着说 “谢教诲” 的苏凝。
这身份，是她用一巴掌换来的。不值，却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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