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苏凝贴在窗纸上听了许久,直到确认人已经走远,才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是……是谁?”张秀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里满是恐惧。
苏凝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她能肯定,对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不会用芦苇杆传信,更不会约她们见面。这宫里的人,向来不会做无用功,每一步都藏着算计,每一句话都带着试探。
她忽然想起刘嬷嬷临走时那个古怪的眼神,想起她说明天要去贤妃宫送衣物的安排,心里猛地一沉——这会不会是一个连环计?让她们去贤妃宫,再借着见面的由头,将她们诬陷成皇后派去的眼线?或者反过来,让皇后以为她们投靠了贤妃?
无论是哪种,对她们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我们不能去。”苏凝站起身,眼神坚定,“明晚无论谁来,都不能应声,更不能出去。”
张秀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可……可她们要是硬闯进来怎么办?就像……就像抬走李姐姐那样……”
苏凝没有回答。她知道,这宫里,硬闯进来拖人的事,从来都不稀奇。她们能做的,只有尽量不露出破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像两块不起眼的石头,任谁踩过去都不会多看一眼。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了公鸡的啼叫声,在寂静的宫里显得格外清晰。苏凝走到铜镜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自己。不过一夜之间,她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只求安稳度日的秀女,而是成了惊弓之鸟,时刻提防着暗处的弓箭。
她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头发。梳齿划过发丝时,她忽然想起李秀女说过,她的梳子是母亲用桃木做的,能辟邪。可那把桃木梳,此刻恐怕已经和她的尸体一起,被扔进乱葬岗了吧。
“该去领活计了。”苏凝放下梳子,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记住,不管见到谁,听到什么,都要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张秀女用力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跟着她往外走。推开门的瞬间,清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冰冷刺骨,却让她们清醒了几分。
掖庭宫的石板路上已经有了往来的宫女,每个人都低着头匆匆赶路,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喜怒哀乐。苏凝和张秀女混在人群里,低着头,快步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苏凝的手心还攥着那半截芦苇杆,木头的纹理硌得她掌心生疼。她知道,这截芦苇杆,这张纸条,这场莫名其妙的邀约,都只是开始。从她们焚掉那道密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是皇后与贤妃之间不见硝烟的战场。
她们就像两片被卷入漩涡的落叶,身不由己,只能随着暗流浮沉,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水底,再也浮不上来。
走到浣衣局门口时,苏凝悄悄将那半截芦苇杆扔进了路边的污水沟里。污水结着薄冰,很快就将芦苇杆冻住了,和其他的垃圾混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注意。
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就算扔进了污水沟,也会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宫里没有秘密,只有隔墙的耳朵,和无处不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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