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平淡的,清晰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腔调,从帘后,缓缓响起。
那腔调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方才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到了太和殿的每一个角落。
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细微的声响。
那是白瓷茶杯盖,与杯身,轻轻碰撞的声音。
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瞬间贯穿了全场的喧嚣。
整个太和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无论是方才还在怒斥祝元瑾为乱臣贼子的镇北侯王崇,还是痛心疾首,称其为刻薄寡恩的内阁首辅张敬,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公鸡,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脸上那愤怒、鄙夷、痛心的表情,彻底凝固,化作了一副荒诞至极的活雕塑。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惊骇欲绝的视线,投向了那道明黄色的珠帘。
珠帘之后,那道青色的身影,模糊不清。
却仿佛有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只,正隔着那层薄薄的帘幕,用一种漠然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审视着殿中这群上蹿下跳的,可笑的凡人。
太后。
开口的,是太后。
她竟然,支持三皇子那套足以让整个宗室、整个勋贵集团都为之陪葬的屠刀之策!
王崇和张敬的嘴唇哆嗦着,他们想反驳,想说些什么。
想说太后您久居深宫,不懂国朝大政。
想说此策一出,必将天下大乱。
可他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驳太后?
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她是大明王朝地位最崇高的女人,是皇帝陛下的干娘,是那个亲手将陛下扶上龙椅的,幕后之人。
是以花甲之年就敢孤身一人,将一个传承数百年的莲花教连根拔起的传奇之人。
她的威严,早已超越了身份本身,化作了一种无形的,却又沉重如山的绝对权威。
在满殿死寂的压抑中,珠帘之后,那道平淡的腔调,再次响起。
“哀家不懂什么治国大道理。”
“哀家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国库里的钱,是天下百姓的血汗,不是咱们祝家自家的私产。”
这番话,说得极其“民间”,极其不讲道理。
它没有引经据典,没有之乎者也。
却像一柄最朴实,也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自诩为饱读诗书,深谙治国之道的文官心口上。
张敬的身体晃了晃,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泛起一丝腥甜。
他所有的圣人教化,所有的仁德治国,在这句最简单的大白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林羽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的腔调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既然元瑾那张纸上的账算得明明白白,百年之后,子孙后代要吃穷这个国家,那现在改,就是对的。”
“早改,早好。”
她顿了顿,那道看似平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珠帘,落在了殿中每一个因为她的言语而脸色煞白的官员身上。
“谁要是不想改,也行。”
“那就请诸位爱卿,从自己的俸禄和田产里,帮着宗室们,把这个窟窿填上吧。”
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满朝文武,瞬间哑火。
让他们自己掏钱?
那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方才还义正辞严,高呼着“祖宗之法不可变”、“皇室颜面不可失”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恨不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找条缝钻进去。
他们可以为了所谓的“大义”,让天下百姓去承担苛捐杂税。
却绝不愿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
这就是人性。
龙椅之上,祝兴宗紧紧地绷着脸。
他低着头,宽大的龙袍下,那本该威严无比的肩膀,正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耸动。
他在笑。
他在强忍着,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笑。
痛快!
太痛快了!
他被这群所谓的肱股之臣,逼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却被母后这几句轻飘飘的大白话,三言两语之间,就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知道,母后这是在为他,为老三,扫清所有的障碍。
用一种最不讲道理,却也最有效的方式。
珠帘之后,林羽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
她又悠悠地,抛出了最后一根,足以压垮骆驼的稻草。
“哀家还听说,这几日,金陵城里,人人都有一本账。”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国子监的教书先生,甚至连街边卖菜的小贩,都在算这笔账。”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怎么就诸位大人,不知道呢?”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到极致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殿中所有反对者的脸上。
他们这才猛然惊醒!
他们这才意识到,那个足以动摇国本的恐怖推演,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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