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下了整整半个月,淅淅沥沥的雨把山路泡得泥泞不堪,渠水也涨得快要漫过岸堤。那天早上,邓鑫元刚走到河边,就看见十几个学生挤在一艘破旧的小舟上,渔民老张用竹篙撑着船,船身左右摇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孩子们的书包。他下意识地往三煤厂的方向绕——父亲送他来时特意叮嘱过“不要坐船过河,水急船不稳”。
泥泞的山路让布鞋沾满了黄泥,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劲。走到桥头时,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惊呼——小舟在河中央打了个转,半个船身沉进了水里,几个学生的书包漂在水面上,老张慌得用竹篙去捞,却怎么也够不着。
“又是这样。”路过的初三学长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去年淹死的那个初一学生,就是坐这船翻了落水的,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课本。”
邓鑫元望着浑浊的河面,心里一阵发紧。从那天起,无论晴雨,他再也没靠近过那艘摇摇晃晃的渔船。晴天就踩着石板过河,雨天就绕远路走三公里山路,哪怕迟到,也不敢拿性命冒险——他知道,自己的命不只是自己的,更是父母的指望。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落下时,气温骤降到零下,邓鑫元没带厚衣服,耳朵很快就冻出了冻疮,红肿的耳廓像两片熟透的樱桃,碰一下就钻心地疼。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向河边的石灰窑——窑门口堆着烧透的青石块,散发着灼人的热气,成了大家唯一的“取暖点”。
邓鑫元挤在人群里,把冻得发僵的手凑近窑口,热气裹着石灰的呛味扑在脸上,冻疮遇热奇痒无比,他忍不住抓了两下,皮肤立刻裂开了小口,渗出血珠来。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舍不得离开——只有在这里,才能稍微缓解刺骨的寒冷。
“涂这个,能好得快些。”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邓鑫元回头一看,是同班的周秀莲。她递来一个小小的瓷瓶,瓶身有些裂纹,里面装着黄色的药膏,“我妈用猪油和当归熬的,治冻疮特别管用,我每年都涂这个。”
邓鑫元认得她——周秀莲总在蒸饭房帮低年级学生找回被换错的铝缸,还会把自己的咸菜分给没带菜的同学。他接过瓷瓶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他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比窑火还烫。
“谢谢你。”他小声说,低头拧开瓷瓶,一股熟悉的猪油香飘了出来——像母亲冬天在灶膛边熬猪油时,灶门口飘散的那股香气,温暖又安心。他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冻疮上,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疼痒感渐渐消散。
邓鑫元望着窑顶飘出的白烟,心里突然不觉得苦了。虽然这里的日子艰难,没有家里的温暖,没有母亲煮的鸡蛋,可他有同学的帮助,有陌生人的善意,更有自己的梦想。他把瓷瓶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辜负母亲的期望,不辜负这一路的辛苦,将来要走出大山,把母亲接到山外,让她也过上好日子。
雪还在下,落在石灰窑的青石块上,很快就化了。邓鑫元攥紧冻得发红的手,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的课本,有他的笔,有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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