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墓归来的那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问渠斋的庭院染成温暖的金色。老腊梅树静静伫立,枝叶间还凝结着山间带来的湿润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老周刚将精心熬制的腊梅粥端上石桌,粥香四溢,为这宁静的黄昏平添了几分温馨。
就在众人准备用餐时,赵伯突然放下手中的竹筷,指节轻轻敲了敲石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砚辞、顾丫头,"他的声音温和而庄重,"你们在墓前许下的传承诺言,是时候兑现了。你们俩的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就定在小满之后吧,那时青檀皮正好收获,院里的晚香梅也能再开一茬,正是办喜事的好时节。"
顾云深的耳尖瞬间泛起红晕,手中的竹勺不自觉地碰得碗沿发出轻响。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沈砚辞适时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因长期握镊子而磨出的薄茧。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瞬间安心,仿佛所有的忐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其实我们早想好了,"沈砚辞的目光温柔地扫过庭院里众人期待的脸庞,"婚礼就办在问渠斋。"他指向那棵老腊梅树,"当年爷爷和顾爷爷共同植下这棵树时,就曾笑着说'以后俩孩子要是成亲,这儿就是最好的喜堂'。"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前辈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憧憬,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小雨就兴奋地举着竹笔蹦了起来:"我要做花童!还要给喜糖盒画上护本纹!"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喜悦。林小满也跟着点头,从画板里翻出一张精心绘制的草图。图上细致地描绘了老腊梅树下搭着竹制喜棚的模样,棚檐上挂着用冷金笺制作的灯笼,上面画着交缠的腊梅枝与竹枝,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少年的用心。
"这是我画的喜棚设计图,"林小满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赵伯、阿木叔能照着做吗?"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花瓣,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属于问渠斋的独特婚礼。
筹备婚礼的事务没有请半个体外人,全靠问渠斋的"自己人"分工合作。赵伯和阿木当起了总工匠,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义工开始搭建喜棚。他们选用了新伐的青檀木,框架上刻着精致的镂空腊梅纹。沈砚辞翻出父亲当年的木工图纸,在关键节点补上了"榫卯加固"的批注,这些细节与赵伯的手艺完美契合。
"沈老弟当年给顾老哥修婚房时,就用的这种'双梅榫',现在咱们原样复刻。"赵伯一边凿着木卯,一边感慨地说道。木屑混着松脂香飘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匠人的专注与温情。每一凿每一刻,都承载着对前辈手艺的敬意。
老陈则成了"纹样总监",带着孩子们设计请柬和喜糖盒。请柬选用了修复班新抄的冷金笺,正面是他手绘的并蒂腊梅,花芯嵌着极小的金箔,在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背面印着缩印的《炽焰传承图》,最下方用朱笔工整地写着"顾云深沈砚辞敬邀"。喜糖盒是竹制的六角盒,阿木精心刻出凹槽,孩子们把晒干的腊梅花瓣小心翼翼地嵌进去,再刷上老周特制的蜂蜡,既保留了花香又经久耐用。
在私下的筹备中,顾云深和沈砚辞发现了更多前辈留下的印记。顾云深翻出奶奶的旧木箱,里面珍藏着一份顾爷爷当年给奶奶做的喜帖模板。这份同样采用冷金笺材质的模板虽然边角已经泛黄,但上面的纹样竟和老陈设计的如出一辙。
"爷爷说这是'顾氏喜纹',"顾云深轻声解释,手指轻柔地抚过模板上的纹路,"每代新娘的请柬都要刻半朵腊梅,新郎补另一半。"他握着沈砚辞的手,两人共执一支竹笔,在新请柬上小心翼翼地补完了那朵并蒂梅。笔尖在纸上游走,仿佛在延续着跨越时空的家族传承。
沈砚辞则从樟木箱里找出一个布包,里面珍藏着父亲留下的木工卷尺和一枚铜制喜字模。"当年父亲给我讲,他和顾爷爷一起做喜轿时,总用这枚模子在轿杆上印喜字。"他带着林小满在喜棚的立柱上细心拓印,少年学得有模有样。当拓到第三根立柱时,林小满突然惊喜地喊道:"沈老师,这喜字旁边有护本纹!"
两人凑近细看,果然在模子边缘发现了极小的护本纹,这些纹样与冷金笺上的图案完美重合。这个发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惊喜,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是前辈们跨越时空的祝福。
最热闹的是定亲礼的筹备环节。按照徽州旧俗,男方要送"三书六礼",但沈砚辞巧妙地改良了这些细节:聘书用竹制卷轴写就,上面精心刻着两人修复古籍的历程;礼单里没有传统的金银,而是准备了一整套修复工具——赵伯亲手打造的木制工具箱,老陈精心打磨的金箔刀,孩子们凑钱买的新镊子,箱底还细心地垫着那页染血的冷金笺复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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