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斋的午后,阳光慵懒斜照,空气中飘浮着冷金笺特有的幽香。张小雨趴在老藤桌前,正用细毛笔蘸取金箔粉,在她新抄的竹纸上补画腊梅枝干——她答应过要寄一张"问渠斋限定笺"给新加坡的陈小姑娘。金粉簌簌落下,如细碎阳光点缀素笺。
顾云深蹲在地上整理展场照片,沈砚辞则在敞开的樟木箱前分类刚收回的古籍残片。老周洪亮的嗓音从厨房传来:"小顾,那本'鸠鸟'账本,要不要和修复笔记一起归档?"
老周捧着深蓝布面账本走出,封面上还沾着几粒新鲜樟木屑。这本从徽州古籍市场寻回的账本,先前只核验了表面流水。此刻摊开在藤桌上,泛黄纸页边缘却透出异样的淡褐色泽——不似岁月自然浸染,倒像被特制药水浸润过的痕迹。
"周叔,您看这页。"顾云深指尖轻拂账页边缘,触感明显厚实粗糙,"像是有东西藏在夹层里。"
沈砚辞立刻放下残片凑近,锐利目光审视异常。电光石石间,他想起父亲日记中模糊提及:"账册藏秘,需以顾家显墨之法解"。"云深,这莫非就是爷爷教的'顾水显墨法'?"他眼中闪过明悟,"修复笔记记载,特制顾水可软化纸纤维,令隐写字迹重现。"
老周迅即端来半碗清澈顾水。顾云深取过爷爷传下的细密羊毛笔,笔尖轻蘸顾水,屏息谨慎地扫过账页泛褐区域。片刻,淡墨痕迹如被唤醒般缓缓晕染,一行细小清晰的笔迹渐次浮现——正是沈父的手迹!顾云深在父亲日记中无数次端详过这遒劲字迹,每一笔都深藏隐忍:"三月初七,'鸠鸟'与海外买家秘交易假笺,窝点位于徽州西郊废弃砖窑,我已暗记买家特征,待时机成熟便交警方。"
"是父亲的字!"沈砚辞声带激动,指尖虔诚轻触新显字迹,仿佛隔纸触摸当年书写时的滚烫温度,"他假意配合记账,实则在暗中记录罪证!"刚进院的老陈闻声震惊,手中布包落地:"沈先生竟是在做这个?我当年帮沈振海伪造古籍,还以为他是被迫妥协......万万没想到他在忍辱负重!"
顾云深稳住心神,继续蘸取顾水扫向其他可疑账页边缘。第二处隐藏字迹随即显现——这次是顾爷爷的铅笔小字,巧妙隐于"交易金额"栏缝隙:"敬言已被'鸠鸟'疑心,处境凶险,需尽快转移账本。我已将关键残片秘藏赵伯木工房,待故儿长大成人,务必让她知晓,父辈从未辜负传承之责。"
"原来爷爷早打算把残片托付赵伯!"顾云深泪珠滚落,在古旧账页上晕开细墨涟漪,"他写下这些时...是否已做好牺牲准备?"老周蹲身拾起布包,声音哽咽:"顾老哥交我账本时说'这是炸弹也是救命证据,得留给孩子们铺路'。我那时糊涂不懂,现在才明白,他是把清白和问渠斋传承都藏在这薄纸里了。"
孩子们不知何时围拢过来。小雨踮脚努力辨认字迹,虽认不全却能感受大人脸上的沉重动容:"顾老师,这上面写的是爷爷和沈叔叔的故事吗?就像我们唱的'古籍守护歌'里那样?"顾云深强忍泪水,轻抚她的头:"是啊。他们当年就像故事里的超人,在坏人眼皮底下拼命保护古籍,守护我们共同的传承。"
翻至末页,再次显形的字迹令所有人屏息——两行紧紧相依的笔迹!沈父墨迹与顾爷爷铅笔字交叠,力透纸背:"若吾辈难成,盼后辈继之:冷金笺非可沽之商品,乃千年文脉之精魂;问渠斋非一姓之私产,乃百代传承之共巢。"末尾精心勾勒一朵小腊梅,一半墨笔遒劲,一半铅笔细腻,两股力量交融如双手紧握。
沈砚辞下意识握紧顾云深的手,掌心温热传递彼此力量:"父亲和爷爷...早将守护责任交托我们。这账本秘密不仅是扳倒'鸠鸟'的铁证,更是他们无条件的信任。"他目光转向桌上李警官的回执函,"此前只掌握墨影走私链部分线索,如今有了废窑窝点和买家信息,就能顺藤摸瓜彻底清除'鸠鸟'余孽。"
老陈面带愧疚决心主动请缨:"我熟悉徽州老地方,当年帮沈振海跑腿知道西郊废窑位置。这次我带路!也算为当年糊涂事赎罪。"消息传开,赵伯和阿木特从乡下赶来。赵伯还带来意外惊喜——一张泛黄旧地图:"这是沈先生当年怕我记不住,特意画了藏我木工房的,上面清楚标着废窑的暗道机关。"
暮色如纱笼罩。问渠斋藤桌上摊开账本、旧地图与修复笔记。顾云深专注地用红笔在地图废窑位置画圈,沈砚辞细致标注警方需注意的埋伏点。厨房里老周守着咕嘟翻滚的腊梅粥,清甜暖香四溢。孩子们趴桌用蜡笔描绘心中"正义超人"——画中爷爷和沈叔叔手捧泛黄古籍,身后跟着高举冷金笺的孩子们。
"明日我们便带着这些证据配合警方去废窑。"顾云深放下红笔,望向窗外虬劲腊梅树。枝头新芽已抽半寸嫩绿,在暮色中微颤,似在呼应账页里跨越时空的传承誓言,"待彻底清除'鸠鸟'余孽,我们就把这本浸透血泪的账本与爷爷修复笔记一并陈列文化馆'传承展区'。让世人知道,父辈如何在黑暗中以隐忍勇气守住这缕千年文脉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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