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驾华贵的马车碾过岭南泥泞的官道,卷起的烟尘裹挟着劫后余生的仓惶,朝着洛阳方向狼狈遁去。澄心馆的琉璃碎片尚未扫尽,窗棂空洞处灌入的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暖阁的熏香余韵。
陈锋立在残破的窗前,指尖摩挲着一片锋利的琉璃茬口,目光穿透雨后的澄澈,落向北方那片波诡云谲的天空。
“张诚。”
“末将在!”玄甲典军的身影如铁塔般矗立,甲叶上的水汽尚未干透。
“岭南的眼,该看到洛阳的瓦了。”陈锋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无声的涟漪,“让‘夜枭’,动起来。”
岭南的暴雨收住了最后的狂怒,化作淅淅沥沥的余韵。泥泞的官道上,四驾曾象征无上尊贵的紫檀车驾,此刻却显得格外狼狈。车轮深陷泥淖,碾过之处留下凌乱不堪的辙痕,溅起的浑浊泥点沾满了华贵的车壁,将那金线绣成的狻猊、玄龟、丹凤、麒麟族徽污得面目全非。车帘紧闭,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车内主人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没有仪仗,没有护卫,唯有几骑卢、王二家的心腹家将,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环视着道路两侧郁郁葱葱的山林,仿佛那浓密的绿意深处,随时会射出索命的黑箭。车驾沉默而仓惶地向着北方,向着那座看似繁华却更加险恶的帝都,狼狈遁去。
岭南王府,澄心馆。
满地狼藉。价值千金的波斯地毯被泥水、琉璃碎片和倾倒的香灰彻底玷污,昂贵的沉香气息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只余下潮湿的土腥和淡淡的焦糊味。仆役们小心翼翼地清扫着,动作轻得如同怕惊扰了什么。巨大的琉璃窗只剩下空洞的框架,雨后清冽的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带着草木新生的气息,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寒意,彻底吹散了暖阁里最后一点虚伪的暖融。
陈锋没有去看那远去的烟尘。他独自立在空洞的窗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片边缘锋利的琉璃碎片。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锐利的棱角仿佛能割开表象,直抵核心。他微微眯起眼,目光穿透雨后澄澈如洗的天空,越过层峦叠嶂的十万大山,遥遥投向北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波诡云谲的皇权中心。
岭南的根基已固,刀锋已砺。但真正的战争,从来不在明处的沙场,而在那九重宫阙的阴影之下,在那些觥筹交错间的耳语之中。
“张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厅堂内清扫的细微声响。
“末将在!”玄甲典军张诚的身影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铁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锋身后数步之地。甲叶上沾染的泥污和雨水虽已擦拭,却依旧透着一股未散尽的、来自野人山的血腥与肃杀之气。他抱拳躬身,眼神锐利如鹰隼。
陈锋缓缓转身,指间的琉璃碎片在透过窗洞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他随手将其丢弃,碎片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脆响。
“岭南的眼,”陈锋的目光落在张诚脸上,深邃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该看到洛阳的瓦了。”
张诚心头猛地一凛!他跟随陈锋日久,深知这位主君看似平静话语下蕴含的分量。岭南的眼…看到洛阳的瓦…这绝非简单的斥候哨探!
“王爷的意思是…?”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澄心馆里住过的‘贵客’,他们看到的,听到的,甚至他们自以为藏得最深的,都该化作流向岭南的讯息。”陈锋踱步到巨大的岭南舆图前,指尖划过通南驰道,最终重重地点在舆图最上方那方寸之地——帝都洛阳!“世家门阀的倾轧,太子与诸皇子的暗斗,朝堂百官的立场,军镇兵马的异动…乃至东西两市商贾的流通,勾栏瓦舍的流言…本王都要知道。”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打在张诚的心上:“让‘夜枭’,动起来。岭南的网,该撒向京城了。”
“诺!”张诚单膝重重砸地,甲叶铿锵!无需更多解释,他已完全明白。这不是战场上的冲锋陷阵,却是另一场更为凶险、更为关键的战争——情报之战!岭南王的目光,已穿透千山万水,牢牢锁定了那座帝国的心脏!
岭南腹地,一处名为“百越集”的喧闹市镇边缘,隐藏着一座不起眼的土墙院落。院外是熙攘的人流,贩夫走卒的吆喝、骡马的嘶鸣、铁匠铺叮当的敲打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院内却别有洞天。地窖入口被巧妙地伪装成储放咸菜的瓮坛,掀开沉重的石板,一条幽深向下、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阶显露出来。石阶尽头,是一间干燥宽敞的地下密室。壁上嵌着特制的、能透入微弱天光的琉璃砖,空气流通却隐秘。这里便是“夜枭”在岭南的第一个巢穴——鸮眼。
此刻,密室内烛火通明。张诚褪去了玄甲,一身不起眼的靛蓝棉布短打,坐在主位。他面前站着七个人,高矮胖瘦不一,穿着各异,有精悍的猎户,有市侩的商贩,有木讷的工匠,甚至还有一个脸上带着市井泼皮油滑之气的青年。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眼神——平静,锐利,深处藏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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