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的足迹:夯声如雷
龙门山巅的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禹拄着拐,目光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脚下那片摊开的巨大兽皮上。几个月的心血,无数次的跋涉、摔打、测量,都汇聚成了这副独一无二的“山河脉络图”。
“首领,图有了,路也指明了,”皋陶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凑近兽皮上标注着“龙门缺口”的位置,眉头拧成了疙瘩,“可这山……是石头和硬土!光靠石斧、骨耜,猴年马月能凿开?还有下游淤塞的河道,要清淤,要筑堤拦住洪水改道……需要的土石能把人堆成山!咱们……哪有这么多人手,这么多力气?”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溜子砸在地上,透着扎心的忧虑。周围几个核心队员也沉默了,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开凿”、“疏导”标记,兴奋劲儿过去,现实的沉重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禹没说话,视线从地图上缓缓抬起,投向山下。浑浊的黄河水在狭窄的河道里暴躁地打着旋,卷起枯枝败叶,撞击着两岸松垮的土崖。岸边,一群部落民正用最原始的方法加固一段摇摇欲坠的旧堤——几十个人合力拖拽着刚从树林里砍下的、带着湿泥和根须的粗壮树干,喊着不成调的号子,艰难地往水边挪。另一些人则徒手或用简陋的木锨,挖起湿重的河泥,费力地甩到树干堆成的“堤”上。泥水四溅,人人身上都裹了一层黄浆,动作迟缓笨重,眼看着刚堆上去的湿泥又被回流的水冲走一小半,效率低得令人心焦。
禹的眼神定住了,落在一块刚从堤上垮塌下来的巨大泥块上。那泥块足有半人高,是被人一层层拍上去的,虽然被水泡垮了,但内部一层一层隐约的纹理依然清晰可见。他脑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
“皋陶!”禹猛地回头,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拐杖重重地点在脚下的山岩上,发出“笃”的一声脆响,“去!找几个机灵人,砍几棵笔直的树干,削成木板!要厚实,要平!再搓几捆最结实的藤绳!快!”
皋陶和队员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弄懵了。“木板?藤绳?首领……这是要做什么?搭棚子?”皋陶一头雾水。
“别问!快去!”禹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又重新投向山下那徒劳无功的劳作场面,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狂热的弧度,“堵,不行!蛮干,也不行!我们得让大地……听话!”
第一章:泥墙的嘲笑
几天后,在奉龙氏部落外围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河滩空地上,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族人。人群议论纷纷,目光都聚焦在空地中央那个奇怪的“木头框框”上。
只见四块削得笔直光滑的长方形厚木板(尺寸大约是长八尺,宽一尺多),两两一组,用粗壮的藤绳紧紧捆扎成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没有底,直直地立在地上。禹拄着拐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石杵。他的身边放着好几堆湿漉漉的黄泥、河沙,甚至还有特意砸碎的细小贝壳。
“首领……您弄这木匣子,是要……养鱼?”一个憨厚的汉子挠着头,大声问道,引起一片哄笑。
禹没笑。他指着旁边一段族人用老法子随便堆起来的矮土墙,那墙歪歪扭扭,布满裂缝,几处地方已经塌陷。又指了指远处浑浊汹涌的河水。
“那墙,能挡住那水吗?”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喧哗。
众人看着那不堪一击的矮墙,又看看奔腾的河水,都沉默了。
“挡不住!”禹斩钉截铁,“因为它散!脆!没筋骨!”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石杵,重重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今天,我们就给它筋骨!”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疑惑的眼光,对皋陶和几个准备好的队员点了点头。“下夹板!装土!”
皋陶等人立刻动手。两人一组,将那长方形木框稳稳地立在地上,另外两人迅速用简陋的木锨,将湿泥、河沙和贝壳碎的混合物铲进木框里。直到混合物填满了大约三分之一木框的高度。
“停!”禹喝道。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腿伤的不便,双手紧握沉重的石杵,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对准木框中那堆湿软的填料,狠狠砸下!
“嘭!”
一声沉重得如同敲在心鼓上的闷响!湿泥飞溅起来,粘在禹的兽皮衣上和脸上。他毫不在意,抬起石杵,再次狠狠砸下!
“嘭!”“嘭!”“嘭!”
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狠劲,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每一次石杵落下,都伴随着沉闷如雷的巨响,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颤。木框里的湿泥混合物,在一次次沉重的夯击下,肉眼可见地向下压缩、变形,变得异常坚实紧密!湿泥中的水分被强力挤压渗出,顺着木板的缝隙流了出来。那混合物不再是一滩烂泥,而是变成了一块板结、坚硬、泛着水光的“土砖”!表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石杵砸出的印痕。
围观的人群由最初的哄笑,变成了鸦雀无声的震惊!谁都看得出,这小小一块被“框”住并夯实的泥土,和他们随手堆砌的那种松散的土墙,根本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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